爹，俺记得您跟李姑婆保证，那银子是要给三弟娶媳妇和供三弟读书的。李老大咬着牙说道。

    当李老大说完这话的时候，老李头手中的烟枪也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让老大看到了。这么多年老婆子老三的态度，老大也是看在眼里的。

    李老太太也没想到老大，竟然会记得这件事。毕竟当年三个孩子幼，二儿子和大闺女也才两岁，老大也是刚刚记事的样子。

    老大媳妇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家男人，为什么对老三那样纵容。哪怕是家里人再说老三的坏话，老大从来都要替三弟说两句。就是因为公婆收了人家寄养孩子的银子，却没有好好养育人家的孩子。

    怨不得老二娶媳妇的时候，婆婆竟然拿出那么多的聘礼。原来这些钱，都是当年那个李姑婆留下的。在这一刻，老大媳妇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一个地里刨食的人家，却又这么银两的原因。

    老李头心里明白，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就是老三。李姑婆当年留下的那么多银子，花到老三身上的真没有多少，甚至还不到当初的十分之一。更别说老三离开这个家时，留下的那些银子和良田。

    想到这里李老头有些颤抖的手，举着烟枪深吸了一口。李老头透过淡淡的烟雾，看到的是当年的老三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其实当年家里能盖上青砖大瓦房，用的就是李姑婆留给老三抚养费。这么多年下来，那些银子早就花没了。

    他当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家里这么多张嘴。还要供小儿子读书，那样不要钱。家里田地，每年的出息又不多，老婆子左抠又抠也剩不下多少。既然老三能入了苏家的门，也不用在这地里刨食，还能读书有出息。

    他~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李老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大儿子，对与他的不理解十分心痛。

    读书，读书，你当书是那么好读的嘛！你说说这家里还有谁比你弟聪明，比你弟有出息。你当每年给夫子的银子，是那么好给的嘛！还是有人在背后跟你说了什么，不然你敢这样违抗俺们。

    李老太太扭曲的脸庞，等着红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看着老大。她恨老大没有向着自己，反倒把自己收银子的事情公布与众。

    李家老大看着犹如恶鬼一般的娘亲，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早些年的慈爱。是什么让自己的娘亲变成了这样，爹也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反抗娘亲。

    爹娘的苦衷他如何不明白！在自家媳妇明里暗里提示自己，不要把银子都给爹娘的时候。他为了不让爹娘为难，硬着头皮把自家媳妇手里的散碎银两，都给了自家爹娘。

    自己小丫头病了，媳妇想让丫头吃个鸡子。可老娘说家里各种苦楚，又指这些个鸡子换钱好补贴家用。不就是一个鸡子，孩子不吃就不吃了。村里也不是谁家生个病就能吃鸡子的，家里花钱的地方也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可是现在，他的这些苦心口全成了笑话。怨不得隔壁的牛大，每每提醒自己卖粮食的时候也要去。弄了半天，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清楚。

    老二夫妇的神情，老五着急的眼神。还有妹妹对自己埋怨的神情，李老大都一一看在眼中。原来自己在这个家就是一个笑话。还是老三看的明白，早早的脱离了这里。

    哈哈~哈哈~弄了半天，你们都知道这银子的事，唯独把俺瞒住了。李家老大忍不住笑中带泪哭了出来。

    孩子他爹~老大媳妇看着悲愤交加的自家汉子，忍不住出口喊道。

    老两口背着自己男人藏银子，她何尝不知。自家男人又孝顺，不管自己明里暗里提点，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怎么能承受的住。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挑唆俺们母子关系。要不是你这个狐狸精。俺和俺儿子也不会离了心。李老太太说着就拿起床边的茶碗，对着老大媳妇的头就丢了过去。

    老太太原本就看不上老大媳妇，她原本给老大相看的是镇上的一个富户的独女。可是老大硬是不愿意，娶了现在的媳妇。从那以后，老太太就看这个进门的儿媳不顺眼，打骂儿媳都是常有的事。

    老大媳妇护着三个孩子躲闪不及，那瓷碗就砸在了额头上。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碗中的热水也洒了一肩膀。

    老大媳妇搂着孩子闷哼一声。一抹猩红顺着老大媳妇的额角流了下来，那血瞬间就染红了老大媳妇的半张脸。

    娘~娘~

    娘你流血了，爹~娘流血了。

    娘~哇~

    三个孩子顿时吓的脸色苍白。最小的孩子，抱着老大媳妇的小腿大哭了起来。

    老二媳妇见自家嫂子被砸破了头，看着婆婆往后退了退。李家小闺女见血差点溅到了自己生身，生气的努努嘴往自己五哥身后挪了挪。

    李老大喊道。孩子她娘~快~快去找大夫。耀宗~快去找你三爷爷过来。

    娘~您忍的点，俺这就去找三爷爷。耀宗说完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哽咽的哭。

    李老大看着面容扭曲的的李老太太，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这大冷天的，那茶碗里盛的都是刚烧开的热水。要不是自家媳妇护的紧，那茶碗就砸到两个孩子身上了。

    就算是没砸住，泼孩子一脸的热水后果也是让人不敢想的。可是自家老娘，确实说扔就扔了出去，根本没有想过孩子被烫了怎么办。要是这里站的是老二家的个孩子，或者是五弟和小妹，娘她还会丢这个茶碗嘛！

    老大黑着脸，看着李老太太说道娘，这事跟翠花没关系。俺也从来没有跟翠花说过三弟的事情。今天这里站的不是俺媳妇还有两个孩子，您还会往这里丢茶碗嘛？俺媳妇要是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事。娘~您以后就当没身过俺这个儿子吧！

    李老大黑着脸，抱起自家媳妇。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就离开了。

    院子西边的厢房里，二丫头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倒在屋外。前前后后折腾的大半夜，老大媳妇的伤势才止住。其他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撇撇嘴。就是不知道明日里，老大媳妇还能起来做早饭嘛！

    老二媳妇扯着窗帘，见二丫头不再往外倒血水。瞥了瞥嘴躺回了炕上。旁边的老二早已经睡成的死猪，呼噜声也快响破天了。

    迷迷糊糊的老二感觉到自家婆娘躺下，喃喃问道。大嫂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

    ☆、李家旧事（三）

    二老媳妇没好气的抖落抖落被子。自己哪有她的命好，受点伤流点血。她男人就为她，忙前忙后的。想到旁边的李老二，老二媳妇就踹了他一觉。

    你干什么~老二猛地坐起来，看着在抖被子的自家婆娘问道。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睡觉了。

    俺没注意到，你睡~你睡~老二媳妇尴尬解释道。

    你要是不想睡，就把家里收拾收拾。不要让娘整日说你。老二这才躺回被窝又睡了过去。

    李老头听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动静，还有西厢房开关门的响声。躺在炕上两眼无神，望着黑漆漆的房顶。一旁的李老太太，因为被老大气的胸口疼，早早的喝了药躺下了。

    躺在炕头的李老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老三的身影，小时候的，长大了的。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想起当年李姑婆跟自己的嘱托。在梦中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还没收留老三的时候。

    大侄子，李姑婆怕啊是不行了。那孩子就交给大侄子你，帮李姑婆继续养下去。李姑婆替那孩子的父母给你磕头了。

    说着李姑婆就跪了下去，老李头连忙挥手说道。李姑婆使不得~使不得呀。

    当年有个大师说过，那孩子生来富贵，只是父母缘淡，只要那孩子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亲面前，定不会忘了你的养育之恩。他的父亲也会报答你的养育之恩的。

    李姑婆，您放心。只要有俺在。有俺一口吃的，绝对有那孩子的一口。

    李姑婆淡淡一笑说道。有你在，姑婆放心。放心。

    当年的李老头看着自家婆娘，一脸欣喜的接过李姑婆承诺的银两。他们两口子，拍着胸脯跟李姑婆保证，这银子绝对不会胡乱花掉。肯定都会花在那孩子身上，供你那孩子读书娶媳妇。

    当时自己看着这么多的银子，想着养大一个孩子是个什么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迷迷糊糊睡着的李老头，突然梦见李姑婆回来了，站在门口看着一如当年年轻的自己两口子。

    李老头还没往前走，就见李姑婆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李老头想要跟李姑婆解释什么，可是张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姑婆冷着眼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没有兑现当年的承诺。为什么让老三，当了苏家的上门女婿。问他的良心是不是喂了狗，怎么拿了银子不办事。

    李老头一晚上就嘀嘀咕咕的喊道。他没有不兑现诺言，只是那点银子哪里够养孩子。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让老三入赘别家的。苏家是富贵人家，亏待不了老三。

    李老头看着李姑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有她会随时扑上来要撕咬自己。李老头听着还有她嘴里的埋怨之语，只能用无力、苍白的语言去解释。

    李姑婆消失了，老三又出现在李老头面前。爹~俺饿了。娘说俺吃的多，不让俺吃。爹~俺也想要新衣服。大哥和小弟都有衣服穿，俺也想要。俺不淘气，您让娘也给俺做一身，行不行。

    个子不高、瘦瘦的李老三，委屈的看着他。李老头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回孩子的，也忘了老三到底穿上新衣服没有。还后来那孩子好像，再也没有给自己提过什么要求。

    等李老太一早被饿醒，才发现自己旁边的李老头出了一声的冷汗。脸色苍白的躺在炕上，不知道嘴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她只能隐约听到几句。不要怨他~他也不想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李老太太当下就知道坏事了，自家老头怕是让什么东西冲撞了。老头子平日里那都不回去，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她们这趟苏府之行。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待会来不成。

    该死的野种，活着的时候天天祸害自己。你说你死了都不消停。还要跑回来找自家老头子的麻烦。

    从炕上坐起的李老太太，冲着窗外喊去。老大媳妇，老大媳妇。快去请你三爷爷来。你爹受凉都烧糊涂了。都什么时辰了，你早饭做好没有。怎么不叫俺起床吃早饭。

    李老太太看着天色大亮，嘴里的话更是一箩筐的往外骂。各种诅咒的语言，让人无法入耳。她骂了半天也不见老大媳妇过来，心里更是气的不行。

    在自己西厢房里的李老大，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原本就黑红的脸庞，现在的颜色更难看不说，还是满脸的怒容。自己还在娘就这样骂翠花，要是自己不在了。娘是不是会更过分呢。

    一旁的二丫，听到自家奶奶的呼喊声。看着还躺在炕上昏迷的娘亲，惊恐的看着自家爹爹说道。爹，娘都这样了，还怎么起床做早饭。

    小儿子更是坐在床上，捂着嘴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情。李老大摸了摸小儿子的额头，心里越发觉得自家老娘做的太过分了。

    爹~小儿子冲着李老大喊了一句。

    李老太把他抱回被窝，拍了拍他的小手。没事，爹去看看。

    二丫，看好你娘还有你弟弟。爹去去就来。

    李老大起身出了房门，不知道在窗外跟李老太太说了什么，就听到院子的大门关门的声音。二丫透过门缝看到是自己爹出门子，估计去叫三爷爷了。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

    二丫想去看看，但是想到自家爹爹临走时留下的话，看看躺在床上的娘亲。抱着一个针线篓子，拿起一条绳子开始编了起来。大哥天不亮就上山了，说是跟人去学打猎了。

    二丫不知道自家大哥，能不能带回点东西给娘补补身子。想到这里，年纪不大的二丫也反愁。这样的日子，何时是能有个盼头呢。二丫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反倒是更快乐。

    大哥要是猎不回来东西，自己也要多编一些绳子。这样能换不少的大钱，赞的多了也能给娘和弟弟补补身子。小弟也能吃个鸡子解解馋。要是自己会绣花就好了，梨花她姐的绣品就能卖不少银子呢。

    李老太太气呼呼的从屋子里出来，见到院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怒气冲冲的敲响了老二家的房门。李老太太对着窗户大声的骂了半天。二丫这才听到自家二婶婶不情愿应下，还有出房屋关门的声音。

    往日里二丫为了帮自家娘亲，在天都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做饭、熬猪食。今天娘病的起不了身，饭也没有人做、猪食也没有人熬。大伙还如往常一样，等着自家娘亲起来做饭。

    二丫细心的给自家小弟穿好衣服，又喂了他两口温水喝。还不等二丫放碗，就听到门口二婶婶叫她帮忙。

    二丫皱着眉头把那瓷碗放到炕桌上，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自家娘亲现在昏迷不醒，小弟也小还需要人照顾。要是自己离开~娘和弟弟谁又会管呢。

    二丫在屋子里做什么呢，你娘不能做饭。你还不能起来给大伙做饭。谁家的丫头跟你一样的懒。这都什么时辰，还握在屋子里，不知道起床后还要帮忙做家务呀！

    老二媳妇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围裙，站在院子里冲着西厢房喊话。

    嫂子，这才什么时辰。你在院子里吼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李家小闺女一早上被吵醒两回了。气呼呼的开了房门，对着院子吼道。

    小妹~你醒了。俺让二丫给你端水洗漱。你等等啊。老二媳妇讨好的看着小姑子说道。

    她看到小姑子的中衣是新作的，眼睛转了几圈说道。小妹，这衣服真不错。是不是娘新给你做的呀。

    二嫂，我要洗漱了。你快点让二丫端水进来。李家小妹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没有搭理自家二嫂的话。

    二丫你听到没，你不给大伙做饭就算了。竟然连你小姑的洗漱水，都不准备给她端了吗？谁家的大姑娘像你一样呢，天都亮了还在炕上躺的。

    刚刚进院子里的李老大，就听到了自家弟媳，让自家小闺女又是做饭又是端水的。这些事，不都是两个儿媳妇在轮流做吗？怎么自家才六七岁的小闺女，都要早起给大伙做饭。

    他记得自家小妹这么大的时候，饭做好了还得让人一请二喊的才出房门。怎么轮到自家闺女了这里，却要起床给家里十几口人做饭。而她这个当婶婶的竟然都不用下厨。

    你叫谁做饭呢~李老大黑着脸，看着自家弟媳问道。

    大哥~是你回来了呀。这不是大嫂不能起来给大伙做饭，我让二丫帮下忙吗！老二媳妇装傻充楞的看着自家大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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