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毒舌向导——风月掌柜(2)
女人不为所动:是这样没错。
方麒脸上笑意加深,头也不回道:可可,马上黑入C院的内网调取事发时的监控。
坐在第二排的瘦小女生从兜帽里摸出一台微型电脑与一袋pocky,以极其娴熟的手法飞快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含糊应了一声:yes,sir。
之后便在键盘上一顿手指翻飞,很快便调取出了新闻所示时间段内的全院一共368个摄像头的画面,最终选定了普外科更衣室外的摄像头。
画面中首先是一名年轻人惊慌地从里间出来,他与迎面一个病人擦身而过,也没道歉,仓皇离去。那病人被他撞了一个踉跄,转头骂了两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子,她以一种诡异而迅速的姿势走了出来,对着那病人的脸部进行撕咬。
场面十分血腥。
短短20分钟的影像里那护士野兽一样攻击了所有来不及逃离的人,同时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被攻击的人又再次站了起来,与护士一起无差别攻击人。
人们开始仓皇逃离,原本人满为患的过道瞬时便空无人烟。
女孩开始快进,播放完毕,放映厅一阵沉默,方麒顺势坐在了pocky女孩的身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搭在一起,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丧尸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丧尸粉能通过撕咬传递的。
他说完,原本散漫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盯着女人:头儿,咱们还是坦诚些比较好,我可不想我手下的兵,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冒险。
他周身的散漫气场很快便随着语气的变化,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压力,以艾丽诺的感官,只能隐隐感到在自己周围,有一团黑影在暗处蛰伏,准备随时出来叼住自己的脖颈。
她当然知道那是对方的精神兽,一个她只在哨兵登记册上见过,却从未真正见识过的美丽而神秘生物。
艾丽诺脸上一阵阴晴变化,叹了一口气:别放精神兽,你知道它对我这么一个失感向导并没有半点用处,我可以把事实告诉你。
方麒挑眉,示意对方继续。
艾丽诺转身换掉U盘,此次放出的,是一份材料详尽的学术报告,《W病毒对生物碱基序列修改的成效简述》,第一作者署名,正是李荣光。
方麒耸耸肩:怎么,终于承认那玩意的存在了?
艾丽诺正色道:鉴于方队长你,用你们全员的安危提出质疑。我姑且同意你的观点,因此违背上级指示向你们传达如下讯息,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会以任何一种形式记录在案,请你们务必用心牢记。
艾丽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方麒。
会议结束后,尖刀小队开始进行会后总结。
老大,上面这次可是给咱扔了一个烫手山芋,要不要提出复议。
老五陈洛首先发话,他也是昨晚熬夜看球小队之一,刚才方麒在后面打盹的时候这小子也鸡贼地躲在他身后悄摸眯瞪了一会,此刻脸上还带着在椅子上睡出的印子,看得一旁的雷小虎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子。
少废话,躲老大身后睡得挺舒服的是吧。刚才遥控器飞过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地帮老大接住?
雷小虎在队里排老四,是个点火就着的暴脾气,将近一九零的身高人高马大杵在陈洛面前颇有些恐吓意味。他的精神体非常精准的诠释了主人的全部特征:一条吊睛白额东北大猫,此刻瞪着圆乎乎的眼睛趴在雷小虎肩头,十分地猫仗人势,半点不客气地朝陈洛露出牙花子。
陈洛吃痛默默地摸摸自己的头,不服气反驳道:说得好像谁昨晚上没一起看球似的,小爷不是还在长身体么,多需要睡眠啊。他的精神体是一只沙漠巨蜥,此刻也相当不服输地张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但不晓得是不是主人的原因,使得这本来凶猛的动物显露出一丝虚张声势的味道。
雷小虎平日最受不得激,一双浓眉一立,道:咋的,哥们是想出来练练,来来来,你出来咱过过手。他一激动就爱飙两句家乡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祖籍何处。
眼见着这小小的演播厅马上变成动物擂台赛,方麒十分自觉地担当起了驯兽师的职责:得了,现在精神这么好刚干嘛去了,可可,你说呢?
队里唯一的女孩已经趁着方才两人斗嘴的时候翻出了几条C城的最新报道,无一不是事态基本控制,完全闭口不提丧尸的事。
女孩一双大眼嵌在巴掌小脸上,幽幽看了一眼方麒,慢吞吞吐出一句:危险,顿了顿,补充一句:但是有趣。
方麒欣慰地露出老父亲的微笑:乖女儿,真懂爸爸的心思。
他回头看看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老三江河,他倒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作为狙击手平日里习惯隐藏自己的气息,所有大事小情一律交由方麒决定,唯一的意见就是:没意见。
话已至此,方麒拍拍手朝那边已经快要掐在一起的两人道:行了,也别乌眼鸡似得了,精神这么好就收拾收拾出任务了。他下巴之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使得此人笑起来颇有些痞气:
咱们也当一回豌豆射手,去大战一把丧尸。
第3章 章三 逼仄的手术室
宋之孝此刻十分惶恐,觉得自己可能最近水逆严重,以至于一条小命即将就此交代。
张兰不明不白变成怪物这件事让他直到现在仍旧没能从惊恐之中反应过来,他一时慌不择路逃进了手术室。不知道是不是手术室相对信息更为闭塞,一开始的手术室跟他平日里来的时候并无区别。
可是事情很快恶化,半小时前,他通过手术室门口的可视电话看到了外面围着的已经不是病人家属,而是一张张烂得花样百出的脸,他现在只想自己仍旧在一场未醒的大梦之中,有谁能一棍子把自己敲醒。
灭顶之灾迫在眉睫,而他只能憎恨于自己的渺小和无能。
说到底苍生也都只是命运的草芥,渺小到沧海一粟都算不上的存在。
手术室的大门是工卡进出,但是难免不会有被感染的员工随身携带的工卡与打卡机产生共鸣,此刻外面撞门的声音格外吓人,一扇足足上百斤的铁门被撞得框框作响。
他转头用一种几乎绝望的目光投向了身后其他人,这些大部分都是手术室的工作人员,其中就有他的带教老师。而剩下的少部分是一开始放进来的两个病人家属和几个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每个人眼中流露出的都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陆阑秋此刻正低声通过电话与某人沟通着什么,他的脸色比早上见面的时候难看好几倍。所有人的手机上无一例外是没有信号的标志,陆阑秋唯一能用的,则是手术室的内线电话。
全院大小一百多个内线电话依次拨过去,有七成以上显示的无人接听,背后的意思不言自明,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医院的电彻底断了,连备用电路都没来得及启用,此刻照明的是应急储电灯,惨白而弱小的灯光就和他们苟延残喘的希望之火一样。
陆阑秋结束了通话,转身对身边五十多双眼睛道:现在医院里只有重症监护室、病理科、输血科、检验科、财务科几个相对封闭的科室还能联系上,但是大部分能用的物资还是在库房。这里只有医用灭菌水、葡萄糖和脂肪乳氨基酸,能够撑的时间不长,根本不够这么多人消耗,物资消耗完之前必须出去。
他刚刚结束一台右半结肠切除及造瘘术,整个人略显疲惫,只是声音依旧绿豆冰一样清亮平稳,他自身便带有一种让人心稳定的气场,原本嘈杂的环境终于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问道:可是,外面都是怪那东西,我们怎么出去呢?
暂时我们在手术室等待外面的救援,发生这么大事,上面不可能没有反应。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我们还是先清点一下这些物资看看还能用多久吧。
说完就想要转身去库房,却在转身时被人拦住了。
那个,陆老师一个年长些的护士站了出来,帽子上两道杠显示此人说话颇具分量,与她的身材十分相称。
陆阑秋挑眉:怎么?有事?
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清点物资这件事,一个人去,不太好吧。那护士长微微笑着,却一点和善都看不出来。
这些护士长平日里在科室中做的都是管家婆的事,对公共物资的执念就像仓鼠对存量的执念一样深重。
陆阑秋十分理解这种行为,道:那依您看,应该怎么办。
护士长同身边一个护士使了使眼色:小李,和陆老师一起去,多学习些,千万别数错了。说完又转头对陆阑秋道:陆老师你不介意吧。
陆阑秋瞅了一眼那年轻护士,点点头:跟我来吧。
转身便走,那护士也不敢耽搁,赶紧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只好继续围在可视电话边上观察外面的情况。
外面走廊上第一波怪物似乎已经离开了,只零星剩下几个落单的丧尸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间或试探性地用身体去撞击大门。
这算是个好消息,好歹不用再在那凶狠的撞门声中等死了,这份宁静实在难能可贵。
就在这时候,门铃居然被按响了,同时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众人正在不解之中,站在宋之孝身后的一个麻醉师忽然惊呼一声,死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有些好奇,也凑了上前,只见屏幕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子疯狂地拍打着手术室的大门,身后正跟着四五个怪物。
那医生不是手术室的人,根本没有工卡。
麻醉师尖叫起来:是我老公!快开门、快开门!
说完便下意识想要去按开门键,却被身边的一个稍年长一些的男子拦下了,宋之孝对这男的有些印象,麻醉科的副主任。
他显然也是才从手术室出来,一身的疲惫,但是周身的气势不减,他先是透过可视电话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沉吟半晌,对麻醉师说道:小唐,这门不能开。
麻醉师愣了: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年长的主任缓缓道:小唐,冷静一点,你要让咱们大家都被那些怪物吃掉么?
他话说完,周围立刻有人出声附和:主任说得没错,你自己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敢开门。
那一边屏幕上的男人见无人开门,而怪物已经在身后不到五米的距离,他放弃敲门,一把砸开旁边的消防栓,想要利用水枪赶走怪物。
麻醉师见状更加着急:他还有救,我们马上开门,放他进来只要几秒钟,那些东西进不来的。
主任听了这话,有些犹豫。可再看众人的表情,显然是不想开的。
麻醉师见对方有些动摇了,竟向他跪下了:求求你,我怀孕三个月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主任我求求你了。
主任这才有些为难道:现在不是我个人意志的时候,你问问大家伙愿不愿意?
麻醉师充满希望地望向昔日的同事,却见每一个人都开始眼神闪烁躲避她的目光。
有人小声道:开门是很快,但是谁能保证他现在没有被那东西感染了?
这话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主任只好道:小唐你看这事,我确实不好为了一个人把大家都给卖了,要不
开门意味着风险,自然不会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冒这个险。
麻醉师抬起满是难以置信的脸道:你们在干什么?他也是你们的同事啊!把他放进来有这么难么?!
门外的动静吸引来了更多的怪物,它们将那男人围在一角,男人只有用着手中的水枪负隅顽抗,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是人群中仍旧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支持她,她见劝说无用,便想要冲上去强行开门。
男人朝其他人使了一个颜色,说话间便将麻醉师两条胳膊架住。
门外的男子手中的水枪很快便用尽,他被那些东西包围了。
麻醉师尖叫着奋力挣脱众人,可是她的力气敌不过对方,只好眼睁睁看着身着白大褂的男子被怪物撕咬,最后的镜头,是一双睁大了充血的双眼。
麻醉师泣不成声,她无助地拍打着大门,蹲坐了下去。
外面的惨叫和骚动在她的哭泣声中渐渐停止了,主任内心似乎有些愧疚,拍拍那麻醉师的肩,转身离开了。
有几个护士站出来劝她:小唐,算了,就当你俩没缘分,想想你自己和孩子,你自己还要活呢不是。
麻醉师一张秀气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慢慢从痛苦变得空洞绝望,仿佛那一双眼只是深陷绝望的寒潭,挣扎不出半点希望。
又有人小声议论道:小唐的丈夫在ICU,刚刚陆老师不是说那儿是安全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谁知道呢,也许运气不好,被人关在外面了也说不定呢。
麻醉师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宋之孝突然想到,也许那医生本来是安全的,因为担心怀孕的妻子,才冒险来到这手术室,哪里想到,这一路,竟成绝路。不过,此时人已经被怪物咬得面目全非,哪里还能知道真相。
宋之孝有些心酸,转头不敢再看。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他忽然也有些痛恨方才没有说话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心里也有一个小人,在黑暗的角落劝说他。在这种关乎自身性命的事情上,自私总是容易活得长久的。所有人都深谙这道理,所以便也撕掉伪善的面具,做回兽性的自己。
眼见危机解除,众人纷纷散去。
就在宋之孝决定回手术室开一瓶葡萄糖压压惊的时候,忽然,人群之中传出一声尖叫,众人回头一看,一个护士惊恐地看着身边一个病人,此人穿着手术衣,痛苦的捂着自己右腹,蜷缩了下去。
人群骚动了起来,却无人敢上前查看,有人突然道:他、他刚刚是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其余病人也开始心中泛起嘀咕:会会不会是这人也
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抓紧时间趁他没发作,丢出去吧。
宋之孝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弱弱说了一句:如果他是正常人怎么办?
旁边一个年长的护士道:得了病也活不长了,白白拖累大家。
宋之孝平日里说话从来轻声细语,哪里讲得过这些四五十岁的妇人,瞧了一眼对方帽子上的两条杠,顿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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