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没事我瞎——青端(27)
小D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眼睛一瞪,气得跳脚,压着火气怒道:一派胡言!谢哥你别听他们的!
谢知偏了偏头,清瘦好看的脸部线条一半隐没在阴影中,看不分明表情。半晌,他无可无不可地唔了声。
里面声音渐高,似乎聊到了兴头上,语速飞快,如痴如醉。
是啊,不然他怎么敢不来剧院练习,得罪游导的朋友?一个私生子,上头又有个厉害的大哥,能有多大的能耐?当然是因为和最大的制片人裴先生有关系啦。
可是《戏衣》最大的资方不是星跃公司吗?
这事我只告诉你们啊,千万别传出去。我有个表哥的堂兄的叔叔的侄子,跟着游导做事,知道点内幕,星跃早被裴氏收购了,明面上投资方是星跃公司,实际上是裴先生。
我的天啊,原来大BOSS前段时间一直在角落里盯着我们练习
可是何寥然要真被裴先生包了,怎么和他说话都不搭理的?
傻了吧你,没见谢知也在吗?谢知好歹是裴衔意明面上的合法伴侣啊,这部电影谢知能拿男主,不就是因为裴衔意出资,不然以他的演技,游导怎么可能瞧得上?
等等等等,你这样说我更晕了,我看谢知和裴衔意感情不是很好吗?之前被拍到在阳台上共舞,又经常陪他来剧院等他下课,怎么会和何寥然搅合到一块、还把他们俩安排到一个剧组?
你才进圈不久,不知道裴先生的风流名声,他对情人都很好,安排到一个剧组可能是想看他们俩争风吃醋吧哈哈。
你的意思是裴先生不喜欢谢哥?
谁知道呢,依我看,木头美人也是美人,娶回来放家里赏心悦目,喜不喜欢,就不用那么计较啦。
小D越听脸越黑,听到最后,一口咬定:胡说八道!都是假的!
你很维护裴先生?谢知眸光清凌凌的,仿佛面镜子。小D被那么一照,噎了噎,嗫嚅了下,避开他带着探究的眼神,小小声强调:裴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您一定要相信他。
谢知的嘴角浅浅地勾了勾,没有应是或否,兀地一抬手,推开休息室的门。
嘎吱一声。
里头霎时一静,仿佛被掐了静止的时空魔法,笑嘻嘻说话的一群人鸦雀无声,不太自然地假装忙活起来手头的活儿来他们还以为谢知又去于涵那儿待着了。
谢知平静地走到化妆台前坐下,忽然觉得刚才那一幕有些眼熟。
直到化妆师过来给他卸妆,他才想起来。
和他读中学时一模一样的场景。
当他路过时,那些嬉笑打闹的人无论上一秒在做什么,见到他都会刷地静下来,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缓缓让开一条道。
等他离开后,就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在背后窃窃私语。
谢知从未考虑过自己是否受欢迎、招人喜欢。
因为在潜意识里,他知道,答案都是否定的。
粉丝们喜欢的也不是他,而是一个她们臆想出来的他美好,梦幻,值得喜欢。
化妆师不太自在地给谢知卸完妆,扭头一看,人都溜得差不多了。她心里暗骂了声,匆匆擦完谢知眼角的红晕,干巴巴地笑:我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谢先生也早点休息,再见。
谢知淡淡应了声。
镜子里的面容水洗过似的,干净雪白,他抬起食指,抹去唇角的一点残红,注意到镜子里有人在靠近,略略斜去眼风。
凑过来的是那个叫陈秋的姑娘。
迎着那双深如寒潭的黑眸,她怯怯道:谢知不知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这里面说你的坏话。抱歉,我不敢给你出头。
谢知澄澈的瞳眸望着她,因着柔和的灯光,浸出点明明不属于他的温柔:不出头是对的。
陈秋反而莫名觉得更羞愧了。
等她离开,小D才哼哼唧唧:这姑娘不错。
谢知不置可否,进隔间换回T恤长裤。休息室内只剩下他们俩,外面传来敲门声,小D出去了一阵,冲出来的谢知笑:于老师叫你去趟他的休息室。
就算于涵不叫,谢知也是打算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再走的,点点头,和小D一起往于涵的休息室走。
游导和陆编已经在休息室里坐着了,见谢知来了,和蔼地打招呼:小谢,听老于说你表现得很不错啊。
于涵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穿着唐装,盘扣紧系,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边是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听到老友过于热情的招呼,他不咸不淡地道:我说的是还不错。
嘁,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性子,你说的还不错,不就是很不错的意思。
于涵没否认,也没承认,直视着谢知:教你两个月,我上心,你用心,不错。听老游说你家里没有长辈了,不介意的话,敬我杯茶吧。
以后就有了。
谢知怔愣一瞬,心头陡然涌起股陌生的情绪,说不清是酸楚还是热潮。
这两个月于涵的有形的、无形的关照他都记在心里,依言恭恭敬敬地敬了杯茶:老师,请用茶。
于涵欣然受之:我这辈子没收过徒弟,今天也算过了把瘾。顿了顿,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难得的好苗子,可惜。
游文骥支着肘靠在桌上,笑着消遣他: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老顽固。
于涵不搭理他:回去吧,别叫人等急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谢知发现,于涵很介意等这个词。
他已知晓缘由,只是不好解释自己的情况,向三位长辈告了别。
小D就守在门外,见他出来了,摸出谢知的手机递给他:对了,谢哥,之前来了条短信。
八成还是裴衔意的短信。
又有人来下战书还是窃取商业机密了?
谢知接过手机,漫不经心地划开屏幕,琢磨着可能见到的内容。
【裴衔意:怎么追人?】
谢知:
谢知优美的薄唇瞬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面无表情地盯了会儿这条短信,发了个句号过去,放下手机沉默地走了段路,冷不丁开口:小D,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发短信询问前任怎么追人?
小D茫然地挠挠脑袋:脑子有病的情况吧。
裴衔意果然是脑子有病。
小D继续道:呃,也有可能是在向前任炫耀自己开始新恋情了?
谢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裴衔意的儿童手机响起段特殊提示音。
他在后台迷路了几分钟,才搞清楚这曲折反复的剧院要怎么走,皱着眉寻找谢知的身影,听到短信提示音,低头打开手机。
【谢知:。】
裴衔意表情空白地看了眼上一条短信。
【怎么追人?】
裴衔意:操。
第33章
刚操完,迎面就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伴随着熟悉的嗓音:操什么?
裴衔意:
这破手机为什么要有一键群发这种倒霉功能?
回去就把谢知收缴的电脑翻出来黑了这家厂商!
小D敏感地嗅到气氛不对, 旺盛的求生欲茬茬冒出, 屏息静气, 退后几步:那什么谢哥, 既然裴先生来接您了,我就先走一步啦!
说完,不等谢知吱声,立刻脚底一抹油,逃命似的溜得飞快。
裴衔意:
谢知已经调整好情绪,风轻云淡地开口:小D好像很怕你。
虽说谢知是裴氏手下娱乐公司的艺人,但小D是他的私人助理,按道理不该对裴衔意敬畏如虎。
裴衔意小声嘀咕:我这么凶当然要怕我。
谢知漠然横他一眼。
被撞破背后八卦, 化妆师非常尴尬,卸妆着急下手重, 谢知的皮肤白, 力道大点就容易留印子,眼尾被擦出小片水红,没擦去的胭脂似的,横过眸光来, 让裴衔意想起刚才在灯光下唱戏的杜丽娘。
裴衔意屏住呼吸, 心止不住地狂跳。
要不要直接说其实我想追的就是你?
可是看不出谢知的情绪。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裴衔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纠结了一路, 也没吭出声来,和谢知回到车上,又瞄了他两眼,摸出手机,飞快打字,发短信给何方明
【你觉得直接表白可行吗】
何方明正在开季度股东会议,手机一震,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思考片刻,为了兄弟,还是偷偷把手钻到会议桌下打字。
【不行】
【太仓促】
CEO脸色严肃地与经理对视着,藏在桌下的手指飞快盲打。
【没有浪漫的布置与提前准备好的情话,你就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拒绝】
裴衔意鬼鬼祟祟地瞅着手机,沸腾的热血霎时冷静不少。
然后又收到发小信誓旦旦地保证:听我的,我通读恋爱宝鉴!
裴衔意吸吸鼻子,认识了几十年,头一次觉得这朵尿裤子的小太阳花靠谱。
所以在下个季度,预计市场会缩小百分之经理在CEO严厉的瞪视中战战兢兢地汇报完,一脸菜色,总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炒鱿鱼。
专心给发小出馊主意的何先生醒过神来,郁闷坏了。
裴衔意最近越活越幼稚就算了,他怎么也跟着被带坏了?
压根什么都没听清的何方明沉思片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众人: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很高冷呢!
在给你的那位发短信?
清淡的嗓音钻进耳中,裴衔意一激灵:啊?
谢知的手肘抵在方向盘上,手掌托着下颔,转过脸来,夕阳的余晖从车窗外斜映而入,揉碎了染在他半边洁白的脸颊上,整个人沐浴在一层暖色调里,眉目仿佛生出光辉来,好看极了。
只是说出的话依旧冷淡:不需要我帮你参谋了?
裴衔意为美色迷惑,七荤八素的,忘了收起手机。
谢知略略一低眉,就见裴衔意的小粉上跳出一行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心底一个惊雷,谢知愣了愣,又瞄了眼发信人:何方明。
谢知:
谢知:
他茫然地直起身,麻木地发动车子,开往家里,脑中冒出个念头:原来裴衔意暗恋的人是何方明?
那他装得那么好?
裴衔意没发觉不对,打开锁屏,情诗上面是他发的一句话:有什么情话参考吗?
瞄了眼何方明大段大段复制粘贴发来的,他不满:太长了,肯定还不等我念完他就会打断我,让我长话短说不要废话,你读的不会是假的恋爱宝鉴吧。
何方明:滚。
回到家,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饭。
谢知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思绪有点飘,吃饭时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裴衔意,在脑中拼凑起精密的细节。
他们俩刚结婚时,搬到一个屋檐下,多有不便。
那段时间正是谢知浑身带刺、神经最敏感的时候。两人的结合,说好听点,是双方合作,各取所需,可说难听点,就是裴衔意包养了他。
这段关系,强势的、占上风的是裴衔意,他没有选择。
每次回到家中,谢知都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
好在裴衔意工作结束后不常回家,经常出去和朋友喝酒。
现在想想,工作那么累,还要特地拉着何方明去喝酒,果然分秒必争啊。
所以他们两人吵架,莫非是何方明误会了什么,所以裴衔意才那么生气?
况且宋淡也说,那个人不方便来照顾裴先生。
何方明作为一个公司的CEO,大忙人一个,确实不方便。
他那个狗脾气确实也符合清高自傲。
谢知觉得自己想通了,咽下最后一口饭,动作很慢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诚挚地给予祝福:祝你们百年好合。
裴衔意惊慌失措:???
然而不待他回答,谢知就起身上了楼,脚步依旧不紧不慢,仿佛每个步子都有恒定的距离,不偏不倚。
直到转了个角,脱离裴衔意的视线范围,闲庭信步似的姿态才散去大半。他按了按额头,轻轻吐出口气,走进熟悉的客房,关好门,靠着门低下头。
屋里没开灯,幽暗一片。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冰冷的光线从窗外闯入,勾勒出清瘦的身体线条,半边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此时的情绪。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又是一脸与正常人类情绪接触不良的薄情寡义。
谢知单手扯松领带,在屋里的小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哧地拉开拉环,赤着脚迎着夜风,走到阳台上,眯眼望了会儿夜色笼罩下沉默高大的蓝楹树。
花期已经过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肚,很容易让人清醒冷静下来。
天色擦黑,夜色朦胧,远处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谢知第二次思考起一个问题。
总是依赖着他、亲近着他的裴傻子太具有迷惑性,让他觉得他是唯一的、被需要的。
而这段时间逐一发现的,裴衔意暗地里的那些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
现在也确实知道了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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