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kaiji(45)
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 作者:kaiji
泛黄的和雪白的纸,干燥的和湿润的信,铺在地板,把水迹盖得严严实实,祝拾肆睡在软垫边,垂着手,眼睛盯着它们,脑中一片空白。
离手指最近的一封信几乎全湿了,深蓝色的字体慢慢透到起着淡淡黄斑的信封上,一段一段,内容断断续续。
你眼中的红痣是不是左边两颗,右边一颗,我突然对这件事很好奇我很想你光看以数字作为的代号不能缓解我的思念。
祝拾肆定住的眼睛眨了一下,目光恢复了一丝生气,视线慢慢在纸片堆成的小山上巡逻,茶几脚下,祝拾肆看到了对应的回信。
左二右一,你连我的样子都忘了吗?
落款写着加大加粗的祝拾肆三个字。
呵祝拾肆笑了,他还记得九年前写下这句话气鼓鼓又暗喜的样子,那时候真把方听当成方书云了,莫名其妙就在明信片里撒娇,好丢脸。
方听当时的回信是什么呢?祝拾肆的手指懒懒地在信堆里拨动,找到了盖着相应日期邮戳的信封,抽出信纸,时间的味道扑向祝拾肆堵塞的鼻息。
我不会忘了你!我想你,非常想你,我要知道你的消息,可以吗?你的近况,新闻,以前的事和未来的打算,什么都好,我想知道,告诉我。
字乱糟糟的,内容也乱糟糟的,以前为什么就没有觉得不对劲呢?两兄弟的字迹虽像,当方书云要工整很多,而且他也不会急吼吼地在信里写这么直白的话,回头看来,这些迫不及待的文字,完全就是出自方听之手。
祝拾肆来了兴趣,坐起来,翻找到回给方听的明信片。
我的近况呀?我和一个十六岁的弟弟作为空降的A组强推练习生,压力很大。同组的有人都培训四五年了,有人是童星出身,那个十六岁的弟弟会唱歌,我什么都不会,唱歌也只能唱儿歌,我好笨,唉,做差等生的感觉真不好。希望在收到你下一封回信的时候,我的情况会变得好一些
竟然把穆笛也写进去了?祝拾肆暗笑自己对方书云的坦诚,刚进公司的时候的确够笨的,每次考核都吊车尾,之后是怎么振作起来的呢?祝拾肆好奇地找出方听的回信。
我们每个人的手心都有一个小宇宙,握住它就是握住了无限的可能性,所以,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一句话,几十个字,一笔一划敲打在祝拾肆的心上,这句话太熟悉,熟悉得就像他昨天才说过,勾动起隐秘的回忆,碎片渐渐浮出深海,有零乱的光斑,有摇曳的秋千,有风,有树,有眼泪,还有从一个掌心传递到另一个掌心的玻璃方块。
额头微疼,懒散的苦笑被一种想要流泪的肃然伤感取代,祝拾肆屏住呼吸,将纸山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一张一张把它们按时间摆好。
祝拾肆看到了一段漫长的,横跨了九年的,从少年和少年,到少年和青年,再到青年和青年的对话。
他说训练让自己的体能变好了,问他国外的号码,问他春节回不回来。他回答现在不方便,将来他们一定会见面。
他说他忘了分寸,向他道歉,跟他抱怨舞姿被同伴嘲笑。他安慰他,用了五页信纸写了一百个幼稚又老套的笑话逗他开心。
他向他报喜,告诉他自己终于被经纪人夸奖了,沾沾自喜写下过时的网络用语,扬言要吃甜食来一雪前耻。他说你正在变厉害,而且会越来越厉害,你注定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讲他登台演出了,看到女生们为他尖叫,但他还是迷茫,害怕自己不能出道,也为曾经努力学习最终只有高中文凭而困惑。他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命运会把失去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他会陪着他走到天亮的那一刻。
他快要出道了,和一个好朋友成为组合的双C位,他说这个人让我想起你,想起和你一起学习的日子。他刮掉一起学习下的涂改液,看到在一起三个字,他回信只写了一句话,太好了,恭喜你,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他继续描述他和队友的尴尬事,他看到了别人写的小说,写他们谈恋爱、接吻还干了其他不堪入目的事。他的信更短了,四个大字加一个问号,上下左右,占满了一张纸你喜欢他?
他否认了喜欢队友,他让他不要误会,还说他现在对他也只是友爱而已。他的回信变长了,说他最近看过的书,种下的树,参加过的棒球比赛,字里行间跳跃着愉快的气息。
然后他出道了,他写他从未见过这么热情的应援,写他被从前趾高气昂的艺人叫做老师,写他忙到一天要飞三个城市跑通告,写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全是他们的宣传物料,写他什么都没做就被黑粉攻击辱骂,写他的组合双C位要变成单C位,他和队友约好公平竞争,两人的实力和人气不相上下,再然后,他说他的队友出事了,他遭到言论暴力,组合人气大不如前,他很难过。
他一直陪着他,见证他的青涩,蛰伏,爆红,如日中天和陡然坠落,再重新爬起来,和剩下的队友努力让组合回春,看他开始转型成演员,看他为了曝光度不得不和队友卖腐,再看他的组合从四人变成三人,再次陷入低谷
他一直陪着他。
九年,方听一直陪着祝拾肆,祝拾肆也一直陪着方听。
眼泪掉啊掉,九十九张寄给方听的明信片回到祝拾肆的身边,被他握在左手中,九十九封从方听那里收到的回信,在他颤抖的右手里。
还有一张明信片摆在中间,日期:四月二十二号,是那天祝拾肆没来得及寄出去,被Q布夺走的那一张,它本来就属于方听。
祝拾肆流泪的眼睛最后停在了这张明信片上,他看到在自己的几行字下,多了一些新鲜的,还闪着墨水光泽的短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出来比预计要长了一些,甜的部分排到下一章了,明天会尽早放出来的!
☆、第六十四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
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是博尔赫斯的诗,当年祝拾肆在方书云的书房里偶然读到它,从此喜欢上。
可恶!狡猾的方听,太狡猾了!祝拾肆抹去眼泪,捡起这张没有寄出去的明信片,扑到工作台,在空白处胡乱写满了字,跑出公寓,跑过安静的大厅,奔向暴雨倾盆的街道,再在管理员惊诧的注目下冲入了电梯。
你找谁?管理员问。
十七楼,方听!
他已经一个多月不在家了
电梯关上,把管理员的喊声关在了外面。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电梯飞快上行,飙升的肾上腺素刺激着狂躁的心跳,祝拾肆躬着背,紧盯着变化的楼层,双手按在能拧出水的衣角上,眼中的红血丝和起伏的粗|喘以同样的节奏紧密跳动,十四楼,十五楼,十六楼
十七楼,到了!在电梯完全打开之前,祝拾肆的手已经落在了方听家的门上。
方听!方听!祝拾肆大喊,声音里有眼泪有雨水还有汗,你出来!我有话告诉你!
一分钟过后,没人应答,屋内也没有任何动静,其他楼层传来远远的狗吠,祝拾肆霍然停下敲门的动作,四下是如此安静。
方听!祝拾肆满是雨水的手又抬起来,继续用力敲下去,方咳咳咳咳咳
堵在喉咙里的泪把祝拾肆的喊声呛得断断续续,依然没人开门,远处被惊动的狗狂叫起来,撞在门上的关节隐隐作痛,祝拾肆想起管理员说的话,方听不在,他一下收起了手。
他去哪里了?他被伤到了吗?为什么要把明信片放在那里?为什么写下那首情诗?它难道不是挽留?但它不也像是放手之前的告别吗?
好矛盾。
矛盾让祝拾肆清醒了,疯狂褪去,热血回凉,无力的虚脱感和湿冷的衬衣包住皮肤,拉扯四肢,让心跳放缓,缓慢到和寂静的夜晚融为一体。
方听可以在任何地方,除了在这里。
眼泪又掉啊掉,祝拾肆的哽咽也趋于无声,他小心地把明信片从裤兜里拿出来,将皱湿的四角理得平整,慢慢推进了门缝中。
方听会看到的吧,祝拾肆希望方听能看到。
他收回了手,默然站起来,走向一直停在十七楼的仿佛在等他离开的电梯。
跨出第一步,身后飘来一阵难以察觉的风。
第二步,地板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影子。
第三步,还未迈出,祝拾肆被人抓住手腕,倏然跌回门边,后背一下撞在了宽阔可靠的胸口上。
呼,耳边吹来潮湿的吐纳,热流滑进颈窝,祝拾肆双肩一抖,心尖又酸又痒,远处的狗叫隐约持续着,勉强盖住了他起死回生的敏感心跳。
假设都是徒劳,答案就在身后。
一秒,两秒,三秒之后,祝拾肆甩开缠在臂上的五指,猛地转过身去,锥形的光束从玄关的吊顶打下来,罩在方听黑如浓墨的湿发上,划过滴水的发梢,在分明的眉峰上起跳,穿进湿润半垂的睫毛,坠入眼中,激起闪烁的烂漫碎星。
方听裸着上身,腰间堪堪围了一条浴巾,祝拾肆的深蓝衬衣被水沁成黑色,两个湿润的人,用同样湿润的眼睛凝视着彼此,滴滴答答,落向地面的水珠一快一慢,汇成单调的二重奏,为沉默的对视加上配乐,以证明时间在流逝。
方听曜石般的眼珠以祝拾肆的脸为焦点,微微转动,茫然又坚定,复杂又天真。
这是惊喜吗,是厌恶吗,是诚实吗,是伪装吗?它可以有无数种解读。
祝拾肆习惯性做出猜想,很快便对此举深感烦躁。
方听就在面前,这个挠得他心神不宁昼夜难安的兔崽子就在半步不到的地方,一伸手就可以擒住他,捕杀他,还去想什么他高不高兴?真不真实?愿不愿意?荒唐。
祝拾肆锋利一笑,双手扣住方听的后颈,按着他的头,扬起下巴吻过去,霸道上垒,啪,猜疑和烦恼瞬间烟消云散。
方听的瞳仁在祝拾肆带着怒意的挑衅笑眼里,骤然缩紧,下颚厮磨,呼吸声在交接的双唇中放大,方听仅诧异了一秒,反客为主,把祝拾肆拉进玄关,抵在墙壁上,抓住他拨弄自己耳发的手,举在身体两侧,尽情地回吻。
大门还敞开着,里面的人紧紧嵌在一起,拥抱,纠缠,外面走廊的灯灭了,被裹绞不清的水声点亮,又灭了,再被似恼似笑的模糊嗔吟点亮。
穿堂的夜风吹走一潮又一潮的汗水,冷雨热汗在皮肤间流滑挤动,蒸出的湿气闷得祝拾肆头晕目眩,他掐紧方听的背,双腿乱蹬,踢翻了墙边的行李箱。
箱子咚地一下倒地,远处的狗又叫起来,朦胧之中,祝拾肆听到狗主人的训斥,他稍稍分神,暗想这只狗终于被骂了,喉咙深处发出了轻笑。
方听半睁着眼睛,把祝拾肆的笑意收入眼中,眉头一皱,双手锁住他的腰,几乎把他抓离地面,狠狠顶|进口腔,让祝拾肆不得不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吻得他面红气短,呜咽着挠着方听的背叫停。
笨笨蛋松开,祝拾肆被方听又追着吻了好几下,才勉强逃脱他的控制,你的手会受伤的
方听的石膏已经拆了,露出攀附着匀称青|筋的结实右臂,手正搭在祝拾肆的腰侧。
没事,它已经恢复了。
方听低哑的声音冒着烫人的炽意,手指自然地插到祝拾肆的衣摆里,坚实分明的胸膛再次压了上来,祝拾肆赶紧把手心抵在方听的心口上,好热,抬眸看向方听闪烁着贪婪凶光又尽力克制的眼睛,也很热,视线往下躲,落在他整齐的腹肌和往下收束的两侧弧线上,更热了。
祝拾肆扭过头,口齿喑喑,就像喉头蹿火:门那个把门关了
门被方听砰地踢来关上了,浴巾松松垮垮往下落了一寸,没掉。
祝拾肆莫名失望,又为这种失望而羞耻。
趁他走神,方听的双手撩起祝拾肆散乱的衬衣,把他搂入怀中,嘴巴磨蹭脖子,深吸着气,边啄边咬:你瘦了好多
祝拾肆贴在方听身上,几乎要倒了,明确地感受到方听被唤醒后的生猛,祝拾肆有些怕,混杂着强烈期望的羞|耻感化成细密刺痛的电流,从尾|闾一下一下冲向颈椎,祝拾肆开始发抖。
冷吗?方听的嘴唇离开了祝拾肆的颈项。
嗯。
祝拾肆懵懵地乱应了一下,眼前的湿发被方听的手指顺向额头,他的另一只手拨开祝拾肆衬衣上仅存的两颗扣子,把湿透的衣服从祝拾肆的臂弯里扯下来,随手丢向客厅。
其他的纽扣去哪儿了?祝拾肆看到地上有两颗,孔眼里还带着线头,像是被人硬生生拽掉的。
野蛮的方听!
去洗澡吧,不要感冒了。
方听收回了吃人的姿态,像抱一袋大米一样,直筒筒地把祝拾肆抱进水雾氤氲的浴室,将他放在洗手台上,耐心地给他脱去鞋子和外裤,调适好水温,解开了自己的浴巾。
水柱哗啦啦从吸顶喷头里落下来,方听坦白地站在水边,要不是有所准备,祝拾肆断定自己会叫出声,太可观了。
我们一起?
当然了。
方听点着头,高大的身体诚实地透露着渴望,期盼的神情又呈现着孩子的天真,烟雾般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蒸腾,祝拾肆迷惑,这到底是单纯的洗澡,还是?
不,这不重要了。
来吧,我们一起。
方听牵着祝拾肆的手,撒娇似地把他往身边拉,祝拾肆站起来,反抓住方听的手,把它放在自己最后的防线上: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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