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kaiji(16)
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 作者:kaiji
祝拾肆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因为这个原因记得自己。
成家了吗?你现在。
还还没。
没成家就常来看看,这里冷清得发慌,我看等不到退休就得下岗咯。
祝拾肆点头应着,想想也是,现在足不出户就能靠各种软件遨游虚拟的太空了,像他这种专门来逛馆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工作人员关上售票窗,拿着电筒和钥匙去进行下班前例行的巡馆。
祝拾肆在周围走了一圈。傍晚的天文馆,这个少有人问津的地方,有蓝白涂料相拼的斑驳走廊,苏式红砖砌起的老围墙,在枯枝上盘错的小小花草,和暖风被夕阳烘烤的馨香,一切都是古朴沉静的。
双行道之外,是快节奏的都市,它正以措手不及的速度蚕食着城市中偷得半日闲的一隅,也许在不久之后,枫原的天文馆也会被摩天高楼踏平吧。
祝拾肆心有感慨,除了这份伤时的闲愁,还有更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缠绕氤氲着。有迷惑,有释怀,有欣喜,有恐慌,有得意,有歉疚,还有一种压制不住也释|放不出的古怪抓狂。
他很想发泄,但对他而言,发泄的成本太高。
最后他选了一种最易表达,最模棱两可,也最不容易受人瞩目的方法来稍作抒发。
【如果快乐能像星星一样长久不息就好了。】
祝拾肆发了今年第一条非工作的朋友圈,并配上了天文馆后墙上小花的照片。
颜羽在下面秒回:你怕不是没见过流星?还配上了一个贱兮兮的挥手再见表情。
看来颜羽已满血复活了。
祝拾肆回了他一个锤子敲脑袋的表情,关上手机,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周该给叶恺买花了,如果不是今天钟枭茏来闹了一番,祝拾肆差点忘了这件事。
还是送去第二住院部307号病房吗?顾客。
对,麻烦你了。
这次您还需要明信片吗?店里来了一批新的,边角硬,不容易发毛。
祝拾肆沉默了一下:不用了,上一张还没有寄出去。
打开手机支付,顺便看了一下微信,成山的提醒里显示着一条数字为1的消息,祝拾肆注意到它,点了进去。
【愿愿,最近如何?】
愿愿是祝拾肆的小名,这条是他妈妈孟棠发来的,他点开语音,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放心,我很好。
语音发出去几秒,姓名框上就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几分钟的等待后,一行简短的文字发了过来。
【好的,少熬夜,多注意身体。】
看着这行字,祝拾肆的心头泛酸。
是他那条朋友圈让妈妈担心了,他知道她花了近十分钟输入,最后只发出十个字,她一定很想问自己是不是不开心,但最后删减成了普通的嘱咐,没有让祝拾肆知道她在为他担忧。
这是她一向的风格,含蓄又克制,从不把爱变成额外的负担施加给孩子。
祝拾肆回了一句好,堵在胸间的混乱情绪和被关心时的酸楚随着他的回答,缓缓平复了下去。
至少他知道了,有人是爱着自己的。
走出花店,祝拾肆手中拿了一支黄玫瑰,这是孟棠最喜欢的花,店里最后的一朵,老板送给了他。
天已经黑了,即使拉下围巾,嗅一嗅玫瑰的花|心,也不会被行人注意到。
并没有什么香味。
祝拾肆移开鼻尖,笑了笑,将黄玫瑰放入单肩包,黑色的包内,手机屏幕亮着,一条短信出现在上面:
【今晚来我家,想见你。】
发件人是一串没有姓名备注的号码,但祝拾肆已把它记入了心中。
他拿起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输入:不来。
两个字打完,祝拾肆的手指停留在了发送键。
*
颜羽在琉光娱乐待到了晚上十一点才下班回家。
不是他不想走,成雅兰下了死命令,让他在娱记狗仔走光之前,不许离开公司,老实在休息室里呆着。
祝拾肆就不一样了,天没黑就下班,也不管什么记者不记者了,直接驾着他的保时捷911开溜。
颜羽表示不服,黑脸照两人都有份,凭什么祝拾肆能先走?
成雅兰马上给他怼回来:就凭你本人跟你的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等你什么时候不说脏话、不对着镜头偷偷翻白眼、表里如一的时候,你也能想下班就下班。
颜羽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灰头土脸地在公司里耗着。这期间,他点了四次奶茶外卖,喝了七杯,跑了八趟卫生间。
看着厕所镜子中,自己那立竿见影的浮肿形象,颜羽表示真是风水轮流转,前几天祝拾肆肾|虚,没过多久就变成自己肾|虚了。
来到负一楼的停车场,他那辆黄色的甲壳虫汽车在前前后后的SUV和保姆车里面非常显眼。
这辆小车是公司给颜羽配的,是他娇贵小王子人设的坐骑。当时买车的时候,公司还和他签了合同,让他上班时间必须开这辆甲壳虫,如果擅自驾驶不符合营销形象的其他车型,颜羽还要被罚款。
为了钱,颜羽忍了,他家里停着辆阿斯顿马丁DBS,吃灰吃到他都不想说了。
颜羽没精打采地拿出车钥匙按了按,甲壳虫圆圆的车灯像眼睛一样闪了闪。这个点回去应该不堵车了,但就算不堵车,市内这种十步一红灯的交通状况,想当一回追风少年还是做梦。
什么时候也让我遇到个玩机车的人啊,过过瘾就行。
颜羽一边嘟囔一边懒懒地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定在原地,随即一下跳到承重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就在他的黄色甲壳虫背后,一辆银灰色的跑车缓缓开了过来,精准地停在了甲壳虫旁边的车位,车灯关掉,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下了车。
这辆跑车的品牌颜羽认识,sSX,经典的日系跑车。
副驾下来的人颜羽认识,他理个鸡冠头,矮矮壮壮的一脸疙瘩肉,走到街上会吓哭小孩,其实本人非常温和,喜欢小动物,同时是一个很牛逼的鼓手。
另一个人颜羽也认识,但他还没看清这个人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头发,就本能地窜到柱子后了。
诶,尹冰,你说我是上了年纪眼花了吗?刚才明明看到一个大男人站在停车场中间啊。
柱子外响起粗犷的男声,颜羽捏紧一把汗,用极小的幅度控制着自己的脑袋偏了过去。
穿着牛仔裤和黑色吃豆人T恤的高个子男人随手扯掉马尾发圈,顺了顺蓬松的头发,扫了一圈周围,脸色不太妙:怪了,我也看见了,但
但什么?
但我看到的是个小孩儿,怎么到你那儿成了大男人了,难道
难道?
两人眼睛一对,停车场里空荡荡,只有他们的回音。
尹冰面色如土,声音发虚:咱们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阿飘化身小孩儿和男人,午夜索命
卧槽卧槽,你别说了!大晚上的!
鼓手叫起来,尹冰也搓着胳膊,好像很凉很恐惧的样子。
然而,躲在后面偷看的颜羽,用他的火眼金睛发现尹冰另一只手正掐着自己的腿,他在憋笑。
我靠,三十岁的人了,穿件白痴的卡通T恤就算了,还搞这种恶作剧,简直无聊,颜羽暗中观察,默默吐槽。
其实也没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只是回公司拿手机而已,尹冰安慰鼓手,话锋一转,不过据说这块地在开发之前是一片乱葬岗,挖出过很多
你还说?!
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尹冰挨了鼓手一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们走向电梯,途经颜羽躲藏的柱子,颜羽贴着壁,错开了两人的视线。
以前真的是乱葬岗?我怎么不知道颜羽看着尹冰的背影,心里犯嘀咕,从柱子后面伸出的脑袋也忘了收回去。
负一楼的电梯开启,尹冰和鼓手背对着颜羽走了进去,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尹冰忽然回头,对着颜羽眨了眨狐狸眼,口型似乎在说:
拜拜,阿飘。
☆、第二十一章
祝拾肆最终还是把不来两个字发出去了。
他想独处,消化情绪需要一个过程,从多年前起,这个过程都是他自己去经历的。
而且祝拾肆也不知道去Q布家做什么,演戏么?把昨晚没做的继续做下去?然后擦枪走火,直接进入关系的顶点,再仓促地结束于此?
想到这些可能性,祝拾肆就有一种无法面对他的窘迫感,昨晚经历的一切超出心理预期太多,并不是循序渐进,而是呈次方跳跃的,包括刚才看到他的短信,祝拾肆的后颈也像被电了一下,麻麻的。
如果是自作多情呢?如果他只把这一切当成一场表演呢?那么此时患得患失的心情岂不是很搞笑。
对方很快发来了回信。
【我会在家等你。】
【你随时可以过来。】
祝拾肆的手机在包里响,他知道是Q布发来的,故意没有立刻去查看内容,他正走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怕看了短信,目的地就变成了Q布的家。
尽管回自己的家和到他家都是同一条路线。
出发后没开多久,祝拾肆变道驶向了另一个城区,他本来打算回家写写《巨星手册》,做做模型,再睡一觉把这一天熬过去,但上路之后,他想起了穆笛。
钟枭茏今天骂他的那句话,祝拾肆还记得:被人搞烂的废物,老子没跟你说话。
被人搞烂的废物?被谁搞?怎么搞?祝拾肆很疑惑,这句话有歧义,可以做多种理解,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一种。
路过便利店,祝拾肆下车买了桃子汽水和薯片,以前做练习生的时候,公司禁止吃零食,颜羽总爱偷着买一堆和大家分赃,那时候穆笛最喜欢的就是桃子味的汽水和各种薯片。
小笛,在家吗?
祝拾肆轻叩着破旧的门,走廊上的声控灯亮了两下又灭了,门板上的一层黄漆应声往下落,起壳的颜料沾了他一手都是。
这扇门之前挨了祝拾肆一脚,敲门的时候锁头都在晃,他不明白,穆笛作为一个曾经火过的艺人,怎么会住在这种房子里面。
这栋楼,包括这一整个街区,都是典型的九十年代初单位分的房子,砖混结构,六七层高,一个走廊有很多户,过道上摆满了烂花盆和破建材,通常伴有路灯失修和下水道堵塞的问题,流窜的老鼠也是标准配置。
穆笛这一层除了他,还有一户老人,入住率并不高,很多人已经搬进电梯公寓了,而穆笛,作为一个少说赚了上千万的明星,竟然住在这种地方,而且还住了很多年。
祝拾肆又敲了敲门,等候的间隙不到一分钟,他就被蚊子咬了五六个包。
来了。
里面隐约响起了穆笛的声音,又过了半分钟,他才把门打开。
祝拾肆晃了晃口袋:刚好路过你家,来看看你。
穆笛惺忪地点点头,把祝拾肆让进屋。
他的头发有点乱,穿了件浅蓝的大T恤和睡裤,衣服在灯光下比较透,祝拾肆坐下的时候,看见他的心口上有几团紫红的印子。
穆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祝拾肆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向了连通客厅的小卧室。
在睡觉?
没有。
吃饭了吗?
也没有。
那刚好,我带了些零食。
桃子汽水和几包薯片摆在了高出沙发许多的旧麻将桌上,这张绿布起球的桌子是穆笛的茶几。
穆笛看着祝拾肆把零食一样样拿出来,眼里有了笑意: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些。
当然,以前颜羽发零食的时候,你帮我抢甜的,我给你拿咸的,有次你拿走了叶恺的布丁塞给我,练歌的时候被钟吃吧,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叫外卖。
祝拾肆在说出钟枭茏之前及时住了口,明明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的讨厌鬼,祝拾肆却不知不觉提起了他。
所幸穆笛并没有什么反应,默默拆开薯片吃起来,祝拾肆看着他吃,眼睛时不时瞟一下屋内老旧的陈设。
一室一厅的套房大概四十平米,床大得出奇,几乎把整个卧室塞满。床头勉强放了张折叠的书桌,祝拾肆注意到,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和某人保持着视频连线的状态,奇怪的是界面显示的影像是穆笛这边的。
一般和别人视频,都会把对方的画面放大吧?摄像头对着穆笛乱糟糟的床,床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是皮具难道他在录制什么?
拾肆哥,穆笛的声音中断了祝拾肆的好奇联想,我知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的。
祝拾肆回过头笑了下,没有否认。
我今天不太舒服,所以情绪不稳定。
你哪儿不舒服?
最近换季,过敏起了很多疹子,睡眠也不太好。
祝拾肆的目光又移向了穆笛单薄的身体,在他白得泛青的皮肤上,这些紫紫红红的东西原来是疹子?
穆笛拉了拉领口,不太自然地挡住了胸前:所以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祝拾肆将信将疑,穆笛总是说没事没事,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但如果向他刨根问底,会不会给他增加额外的压力?毕竟穆笛已经二十五岁了,他是个成年人,不能总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犹豫了片刻,祝拾肆收起疑虑的目光:记得按时吃药,早点睡,生活规律了抵抗力才会增强。
穆笛点头答应,祝拾肆看着他吃了会儿东西,又嘱咐了两句,动身离开。穆笛执意要送他,祝拾肆拗不过,两人一起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独自走回深夜的小区,穆笛的手机震了起来。
你的朋友走了?
慢条斯理的男声儒雅又温柔,轻声地确认着,穆笛拿着电话的手却在发抖。
嗯我马上回家。
不用,就在这里,做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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