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滔没有选择逃走，他怕自己不在，被何浩然早早发觉有异，到时候大家都无法逃。战斗已经持续了好一会，越来越多的唐军将他们包围，现在还能战斗的兵将，仅只有三百几十人。

    他绝对是猛将级的将领，杀了四人，其中还有两个神甲兵。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能亲自放出唐军的血，足以弥补他先前的遗憾了。

    三百多人，不断有人在对方的围攻中死去，留下的四十个亲卫，只剩下八九个还在他身边一起战斗。在前方与他斗的两个唐将突然朝后撤退，很快与在战斗的唐军全部退开。

    他正要向前追击，一个亲卫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一些本想追击的兵将纷纷停下来，谁都没去追击，已经没必要了。

    与他们战斗的对手退开，露出后面更多的唐军。这些唐军全拿着弓弩，包括后面的唐军也拿着弓弩。这么多的弓弩在近距离下，世上没人可以躲开。

    在他前方的弓弩兵分开，何浩然和李皋等人走进来。他一阵冷笑，看着何浩然：

    “你永远只会捡这些便宜，连这点人也要用弓弩来对付。”

    何浩然轻轻叹了口气，剩下的这些人，可以说全是武艺不凡之辈。为了己方能少些损失，再怎么不耻他也会做。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不随你那些手下一起逃走？”

    “哈哈哈哈，”朱滔十分高兴。他一直不放心刘赏那批人，也不知能不能逃走。刘赏这个计策虽好，何浩然的脑袋太聪明了，谁都没有把握能让他中计：

    “这次是我第一次和你交手，虽中了你的计，你也中了我们一计。先不论胜负，起码在用计上大家打平了。我怕被你识破，不得不亲自守在这里。”

    李水音几女听得脸上无光，何浩然以前只中过长孙有悔的美人计，傅跃山的假投计，现在又在朱滔手里中了一计，认为对他的英名有很大影响。李雪韵替相公辩白：

    “要说卑鄙，你们才是真正的卑鄙。利用忠义之名来博取同情，使得我们没有去仔细辨认检查。我家相公不是中了你的计，是在忠义面前吃了次亏。那些逃走的叛军杀了我们几十个弟兄，这笔帐以后会和他们算，先拿那些打掩护的贼兵贼将开刀。”

    “你们若对我还有一点信任，就听我说几句。”朱滔开始并没想到后果，一听要拿那些未逃的兵将开刀，心里有些不忍：

    “那些人是真心投靠你们的，凭何浩然的手段，以后那四千兵尽可为你们所用。现在几国已经和唐国翻脸，要用兵的地方太多。又不是他们杀的那些唐兵？何不放过他们，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再做出有损唐军之事。”

    何浩然也正在为此事为难，朱滔说得不错，毕竟四千人，真要是全都杀了，不说其它影响，他心里这关绝过不去。但那些弟兄的仇又不能不报，目前还未想出更好的办法。

    此事在他的几个夫人中意见也不统一，李水音天真说：

    “要想保住他们的命，除非你们全部投降。我们会押你回长安，接受朝廷的制裁。”

    何浩然的五个老婆，朱滔最恨李水音，连话也懒得与她说，看向何浩然：

    “放不放在于你们，与我们这些将死之人无关。只是提醒你们，如今我秦军投降你们的不少，若是做出残杀之事，怕有很多人不服。”

    大家来这里，原本想劝朱滔缴械受俘。看样子他没这打算，何浩然看了眼李皋。李皋没有放弃，对他们来说，一个活着的朱滔，肯定要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朱滔，你们已经败了，何必要在此时一心寻死？跟我们回去，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若是你能立下大功，说不定死罪可免。”

    朱滔冷哼一声：“李皋，你李唐有何德何能管理这天下？肆意分封各地军阀，现在那些手握重兵的地方将领，有几个对你们忠心？天下闹成这样，全是你们造成的。若是由我大秦来管，一定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绝不会发生地方兵乱之事。要我甘愿受俘？就算让我投降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一些头脑简单的人又惊又喜，要是朱滔能投降，起码可以和平解决一半的伪秦占领之地，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定战乱。何浩然几个能主事的人还在考虑，李水音忍不住问：

    “什么条件，你说？”

    大家以为朱滔会说出一大堆求情之类的话，正在暗自猜测，他对何浩然说出一番话：

    “何浩然，当个名臣能流芳百世，当个名君更能流芳万代。就算现在的唐皇信任你，我不相信你的后代，还会有你这样聪明。到时你不在了，凭你的影响，足以让任何一个皇帝不安。说不定会找个借口，将你满门抄斩，你的后代将会受你所累。

    要是你能举旗反唐，我定劝大哥和所有大秦兵将投于你。由你领导，天下能很快安定下来。到时兵发土蕃、回纥等边国，完成你心中大愿，成为我华夏万古一帝。至于李唐那些人，你给他们一个王侯当便是，保他们代代平安，你的名声并不受多少影响。”

    “朱滔，你这贼子死到临头还要说些污言秽话。”李皋和李贤等皇氏之人急了，他们自然听得懂，朱滔说的很有道理，当臣子能保一世，谁敢保证能护得了子孙后代？能保子孙后代的，只有做皇帝。

    如果何浩然现在谋反，长安的兵将不用说，河北不少兵将都会投靠他。守太原的李晟是他的岳父，很有可能不用他去劝降。加上伪秦的兵马，根本不用与土蕃等国联盟，大唐撑不到几年就得改朝换代。

    李皋看了眼何浩然，看不出有何异常，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指着朱滔大骂：

    “你朱氏满门反贼，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吗？我大唐绝不会杀有功之臣，更不会去对付他们的后代。最后问你一句，受不受俘？”

    朱滔没有回应李皋，对何浩然说：

    “听说你已生有一女，无后之相已被打破，以后儿女自是不少。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的儿女着想。想要保子孙平安，只有当皇帝。你的功劳太大，就算现在他们相信你，也不会相信你的子孙。今日之功劳，它日会成为葬送你后代的断头刀。”

    这些问题何浩然以前就考虑过，只是没给任何人说。都逼到这份上了，不得不说出来：

    “天下大定后，我会携家出海归隐，做个平凡之人。你说错了，当什么都难保后代平安，只有做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才能将家族传承下去。”

    何浩然说的这番话有些沉重，不待大家多想，李皋一声令下：

    “放箭。”

    ……

    一间帐帏遮墙的小屋中，何庭芳趟在一张还算宽大的床上。身子不时会抽动一下，呼吸有些沉重。

    在何庭芳旁边只有小莲一人，一只手轻拍她的身体。小莲看起来毫无睡意，一直盯着何庭芳，脸色十分焦急。

    何庭芳在马车中玩了好一会才睡着，上床后一直未睡好，身子不时抽搐，有时还会在沉睡中大哭出声。为了让她不受打扰，小莲将所有人遣出去，效果并未有多少改善。

    凤喜十几个在外面的小堂屋，一个个爬在桌上，同样毫无睡意。冷清一会，一个二十几岁的丫鬟轻声说：

    “以前我在田府时，带过一个小女孩。听大夫说小孩在发烧时抽搐很正常，小姐不发烧，也没有吐泄之类的症状，我看十分八九是这里离战争近，受到那边一些影响。”

    大家没有睡，一直在小声讨论何庭芳的异常。她们临夜时请了个随行的太医来检查，对方什么病也没检查出来，只说是天气太冷，何庭芳应该不习惯睡生铺才会如此。

    大家对那个中年太医的诊断十分不满意，商量到现在也没结果。可能时间长了，刚才说话的丫鬟红燕，将一些人想到又不敢说出的话道出。

    凤喜在这群女人中最不迷信，她没听懂红燕说的意思：

    “受什么影响？那边的声音早就没了。刚才我去看过庭芳，还是有些抽搐。我看那个太医根本就不行，等会大战结束，我们找长安军中的太医。长安的太医不但比洛阳多，医术也远非是洛阳那些太医可比。”

    红燕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来。临春白了她一眼，对凤喜说：

    “她的意思是这里煞气太大，小孩受不了。我何府是慈善之家，几位夫人又信佛，岂会受那些影响？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这种话。”

    “临春姐说得是，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了。”红燕起身刚承诺完，从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凤喜和临春对望一眼，还未走到门口，内屋中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

    很快门被打开，何浩然从外面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