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野村惊魂梦

    一座灯火通明的小村庄，四周升起一堆堆薪火，后面的大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让火堆旁边一些兵将，感到很不舒服。一个身穿禁卫服的男子问：

    “郑将军，都这么晚了，广平郡王几人要去什么地方？莫非是连夜赶回京城？”

    旁边一个身穿盔甲的年青将领摇摇头：“谁知道，回城也不稀奇。荒郊野外的，又没个住处，要是皇上允许，我也想赶夜路回去。”

    这里是嶂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村庄只有二十多间房屋，连朱泚一大家人也得挤着住。就算是身为郡王的江汉年，连个帐篷也没有。已经快临冬，野外的夜里冷得让人受不了。两万多人睡觉的没几个，还好柴火好找。大家找来柴火，围着村子遍地开火，将野外点得如经过一场战火的洗礼。

    在中间一幢木屋中的朱泚醒了好一会，一直无法入睡。他从床上坐起，将旁边的长发女子搅醒，对方翻起身，露出一张年青美丽的面孔：

    “陛下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睡不习惯？”

    这个年青美女是他登基后娶的另一个，叫方维君，在李倩还未死时，方维君就和对方平起平坐，深受朱泚喜爱。

    朱泚将她搂在怀里，半晌后才说出：

    “朕梦见那个贱人了。”

    方维君听得心中一紧，小心翼翼扫了四周一眼。李倩在时，方维君很有些妒忌对方，两人没多少往来。毕竟是朱泚喜欢的人，常会一起出现在朱泚身边。李倩死后，方维君心里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才去，陛下梦到也正常。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朱泚没有回话，他哪睡得着。在梦中的李倩指着他鼻子大骂，骂他心狠手辣，不会有好下场。醒来一会了，感觉不像是做梦，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没等他想多久，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上快开门，臣有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

    朱泚被这道声音呆住了，旁边的方维君以为他没听清楚，小心提醒：

    “是梁相，他怎么来了。”

    门很快打开，露出梁廷芬和几个留守的官员。当朱泚看到梁廷芬那身太监服，差点晕死过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不守在长安？”

    其实朱泚还有些更直白的话，只是没敢问出。几个官员扑通一声跪下，他从未见哭过的梁廷芬，竟和其他官员一起大声痛哭起来：

    “皇上，长安丢了。何浩然带领许多神甲军和兵将，在皇上走后几个时辰偷袭长安，太子殿下和周王怕也落在他们手里。”

    朱泚大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突然想起刚才的梦，一大口血喷出，昏倒在方维君怀里。

    “陛下，你醒醒陛下。”

    朱泚听到一阵阵这样的哭喊声，从深度昏迷中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几张女人的脸，这些全是他的妃嫔。他觉得亏欠长孙有悔太多，除朱朝阳两弟兄，将宫里的妃嫔儿孙全都叫来。

    被他的皇后冯氏扶坐在床上，他扫了一圈。屋里除梁廷芬，全是他的家人。此时他没想长安，想到一个人、李豫。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李豫当年为了迎接沈珍珠，被他钻了空子。他现在为了给长孙有悔送葬，长安葬送给了李豫的女婿。见他一会没回话，范氏安慰道：

    “皇上不用担心，听梁相说何浩然不过才两万几千兵力。一场大战，剩下的绝对不到两万。待李怀光的兵马赶到，我们一定能将长安夺回来。”

    范氏是冯文范的女儿，自幼熟读兵法，论军事能力并不比李雪韵差多少。她的这番话总算让朱泚升起一点信心，朱泚对梁廷芬说：

    “你将长安的事原原本本给朕说清楚。”

    梁廷芬心中的怒火不比朱泚少，虽说有朱泚在，何浩然也能占领长安，起码不会让他们有如此大的惨败。

    “皇上，去太子府的三百个道人，是何浩然的人。全是神甲兵，说不定他也在其中。他们先是勾结守西城楼的李挺，将西城门打开，冲进来数千神甲兵。四城皆派有士兵围堵，在东门外的是李贤。事后从逃出来的兄弟那里听说，他们还勾结陶林和太医院的人，在朝阳街诱杀那里的三千守军。

    皇上走后，臣将众将士派出，只在军营留了两千人。军营那两千人，也在叛徒吴石进的诱劝下投降。他们不知精心计划多久，又有众多叛徒里应外合，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重用那些唐国降臣。若不是他们，何浩然连混到长发也难。”

    朱泚又差点晕过去，没想到平时得他重用的那些人，竟全都成了叛徒。何浩然到洛阳后，他对沿路的管理非常严格。外面设有关卡，城内也要一一检查。像长安那种地方，连兵器也不能带进去。若非是有叛徒里应外合，他的长安城哪会轻易落入何浩然之手？

    想到几个人，朱泚推开冯氏替他擦汗的手：

    “快宣江汉年、江则祥他们上来。”

    “晚了，”朱泚的反应让梁廷芬很失望。以前长孙有悔给朱泚说过，不要重用唐国降臣。被江汉年等人几次蒙混过关，他对这些人深信不疑。还好长孙有悔卡着，没让这些人领兵去对付大唐，要不然早就背叛了：

    “臣来的路上碰到江汉年他们，江汉年中了我的亲卫一刀，应该难以活命。可惜人手不够，后面又有追兵，被他们逃走。”

    “江汉年这个老匹夫，这样死太便宜他了。”朱泚的双眼从红到深红，仿佛要从里面流出血来。他对江汉年最为信任，他以为对方已经再无退路，唐国君臣绝不会原谅江汉年。

    他瞪了眼众位妃嫔，恶狠狠说：

    “你们滚出去，快宣众大臣来商量。”

    不用朱泚等待，趁他昏迷时，梁廷芬已经将大家招到门口。这里实在有些挤不下，大家没有进来。

    很快几十个王公大臣挤到朱泚面前，他扫过众人，将目光落到韦应庭身上：

    “韦爱卿，何浩然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到现在还留下算计我？”

    大家都呆住了，只有韦应庭没发呆，双膝一软朝朱泚跪下：

    “皇上，臣对你对大秦之心惟天可表。不说以前的仇恨，臣的犬子不久前在潞州，被何浩然当众杀死。臣与他之仇绝无化解的一天，若是皇上不信，臣愿意只身前往长安，战死以表其心。”

    开始朱泚听到韦应庭儿子的死，还有些怀疑是不是冤枉他了。听他说要只身前往长安？现在长安在何浩然手里，韦应庭的家人也在那里，已经入魔了的朱泚哪会听他解释，挥了挥手：

    “将韦应庭杀了，尸首吊在军中七日，看以后谁敢反朕。”

    “皇上不可，”朱泚虽疯了，梁廷芬还很清醒。梁廷芬现在会怀疑任何的大唐旧臣，但不会怀疑韦应庭。何浩然在潞州放了不少人，那里发生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人家的儿子临死也不投降，就凭这一点也不应该怀疑他。

    “皇上，臣担保韦大人绝不是何浩然派来的奸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夺回长安，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啊！”

    “臣等相信韦大人绝非奸细，”房中所有人都为韦应庭求情。将朱泚的心魔除去几分，可怜的韦应庭小命得保，但从此再也没得朱泚重用。

    “大家都平身吧！朕只是想试试韦爱卿而已。大家说说，我们应该如何夺回长安？”

    ……

    终于天亮了，长安城中大街小巷，仿佛经过一场雨的洗礼。湿淋淋的路还未干，许多人走在街上，欢呼声、锣鼓声、鞭炮声随处可闻。今天的长安，比过年还要热闹。

    在四面城楼上，起码有七八千个将士守在那里。不少百姓自发组织在城楼下方，升起一座座火炉，为上面的将士烧水煮饭。上面的一群人看在眼里，李水音一扫海心给她的郁闷，挽着何浩然的手说：

    “相公，从这些百姓身上，就可看出朱泚是如何不得民心。要是将朱泚一党尽除，他们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

    何浩然笑了笑，他想得比李水音深。其实朱泚对这些百姓并不很差，主要是他引几国来攻大唐，又加上卡住银库不让兑换，将辛苦得到的那点民心葬送掉。

    “长安现在还不安全，算上一些受伤不重之人，除去新投的两千士兵，我们在长安能战斗的不到两万。若是朱泚等到李怀光的四万人，从潼关又抽出一部分来攻，我们将会非常艰难。”

    “上次在城中大战他们占了地理上的优势，长安现在是我们的，我们守城绝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李水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我们还有四百多包炸药还未动，到时间真要是大军来袭，炸他个人仰马翻。”

    江则祥从下面上来，何浩然迎上去：

    “大将军府上如何了？”

    江则祥摇摇头，拿出一张单子：

    “他们终于听了你的话，没再固执。准备三天后，将大将军葬在江府一处别院。他们理了些财产清单，请你交给朝廷。”

    何浩然接过单子，没看一眼收入怀中：

    “你告诉他们，一切用处只管花销。就算朝廷收了他们的财产，我也可以保证能退还他们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