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智斗老狐狸

    上次在雍定府城楼，经过那个深明大义的蕃兵一番演讲，蕃军高层终于知道士兵心中的怒怨。来的这些蕃将并不全是高层，这个布将军一时没明白对方问话的意思，一脸不满说：

    “怎么只顾回家，唐军给我们的伤害，我们以后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回到成康府大家可以休息几天，穿上军装再上战场立功。”

    他的慷慨呈词说完，一千个蕃俘谁也没接话，全都麻木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看得他心里有些恼怒时，更大的恼怒来了。

    一个中年蕃兵站出来，指着他大声说：

    “你说的回去是回成康府？那里不是我们的土地，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回自己的家。我明白了，换我们回去又要打仗，又要当你们立功的棋子。你知道许多兄弟在这里怎么说的吗？从来没活得这样舒服过，每天吃得饱穿得暖。虽不能走出军营，在军营内可以活动。

    许多兄弟自愿帮这里的兄弟挑水劈柴，洗衣做饭，他们从不将我们当成敌人看待。生病的还能得到大夫治疗，困了随时可以到屋里睡觉。不用担心飞来的刀箭，不用担心倒下后不再醒来。可惜家人没在身旁，要是有家人在，这样的生活哪怕只过一年也愿意。”

    全都呆住了，包括李水音她们。这个蕃兵绝不是她们请的托，何浩然再有什么计，将换回百姓始终看作第一位。真要是这些蕃兵全都舍不得走，她们那些百姓怎么办？

    后面的中年蕃将叫腾尔磨，比布将军官职大得多，气得浑身发抖，一字一句说：

    “那你们的意思是不想回去了？”

    “我们没说不回去，”中年蕃兵转过身对着众蕃俘：

    “大家都知道，这次是用我们换回大唐那些百姓。他们将我们当人看，对我们有恩，大家不能不有所回报。用我们去将那些大唐百姓换回来，都回去吧！什么时候换，等他们的通知。”

    一千个蕃俘再没语言，一个个朝来的地方走去。李水音两女还在感动，许云龙一看不好，再这样下去恐怕换百姓大有问题，对领头的沙玛说：

    “好了大家进去吧！你们这次来应该是为换俘之事，我们进去商量一下。”

    一群像失去灵魂的人，呆呆坐回原位，腾尔磨一锤砸在面前的案桌上，将自己那杯茶震得底朝天：

    “这些全是兵，那些将呢？”

    “那些将关在另一边的，都活得很好。”许云龙说：

    “今天这种事我们也没料到，想来应该只有个别。唉！你们土蕃年年挑起战争，国内怨声载道，有这种深明大义之人并不稀奇。当然要是你们再耽搁时间，到时候不想回去的人越来越多，那我们也没更好的办法。”

    逼何浩然现身的计划告吹，沙玛不敢再让几个猪队友发言。正要说话，另一边的一个猪队友问：

    “我成国那些将士呢？被你们俘虏的起码有五六千人，他们在哪里？”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李水音不怕得罪人：

    “那些将士都是我大唐人，自然是为我大唐服务。他们去了一些地方守城，你不用挂念。”

    问话的壮年将领还要说，被谷从政狠狠瞪了眼将嘴闭上。谷从政满脸红光，连土蕃这些兵将都如此，哪还有被俘的成国兵什么事？

    “那些废话就不要再说了，这次我们来，的确是为换俘之事。不过事由何浩然提起，以前他不在时，军事都由李雪韵在管，李雪韵呢？”

    “雪韵姐和小红姐都跟着相公去考察了，她们要去好几个地方，短时间怕不会回来。”曲盈盈终于得到一次发言权，可惜被沙玛揭穿：

    “去考察？是到幽州考察去了吧？休想骗我们，朱泚在幽州的人已经给我们说了。何浩然趁这个冬天，已将幽州收复。我是真佩服他啊！我和马四海也算朋友，居然嫌自己那么漂亮的女儿嫁不出去，以马冰为条件，让他取马冰为妻。要不然何浩然那点人马，岂能如此快占领幽州？”

    十多双眼睛，看得最多的是曲盈盈。可能大家觉得曲盈盈要傻点，容易从她脸上看到答案。

    果然曲盈盈脸色大变，变得又惊又忧心。在李水音几个的熏陶下，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演员。

    “胡说八道，哪有那些事？相公和李舒两位姐姐在瓮县考察，从未去过幽州。”

    这关并不是很重要，沙玛主要是看在坐这些人的反应，他们已经百分之百敢肯定，何浩然在幽州。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点：

    “朱泚现在只怕是又气又高兴，他的老巢被人端了，为何会高兴？你们可知道其中深意？”

    没人接话，在场几个田家将，也全是信得过之人。大家已经知道计划，为了配合演戏，他们早就商量好。

    没有回答，沙玛一点不意外，笑着说：

    “流明县我路过一次，这个小小的县，怕是要名扬天下了。大名鼎鼎的何浩然，居然在流明县被青溪沟的傅跃山劫持？开始我也不相信，朱泚那个手下再三证实才深信不疑。我没见过傅跃山，知道他是个响马。真想不到，在幽范之地，也会有如此人才？”

    沙玛的话说完，十几双眼睛如同机关枪在众人脸上扫视。出这么大的事，就算许云龙的脸色也不正常。曲盈盈嘴巴一张又准备开口，许云龙赶忙抢先接过来：

    “沙将军，你怕是在做梦吧？我家郡王会被一个响马劫持？废话少说，你们还要不要说正事了？”

    “谈判需要双方坦诚，你们不坦诚相待，看来是商量不下去了。”沙玛已经得到一半的答案，心里很满意，将手一挥：

    “我们走吧！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明天再来看看他们有没有想好。”

    两女站起来，李水音抢发发言权：

    “你们可要想清楚，那些士兵在我们这里一天，你们可能就会多一分损失。”

    走到门口的沙玛哈哈大笑：“要是何浩然被人抓去，损失那些将士又有何妨？我看你们还是赶快派大军去幽州吧！晚了恐怕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

    来到祥生客栈，一个瘦高的中年蕃官问：

    “沙将军，我们真的要放弃那些将士？”

    十几双眼睛看着沙玛，沙玛头脑聪明，哥舒怀志任命他为这次谈判的负责人。他让一些随从离开，只留三个蕃将和谷从政，笑着说：

    “哪会放弃那些将士，如今我土蕃国内民怨不小，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救回来。大家今日都在场，你们觉得何浩然被劫持的消息是否属实？”

    腾尔磨原本装着一肚子气，从曲盈盈和众将的脸上已经得到答案，心里十分痛快：

    “我看此事一定是真的，看看他们，一个个如同死了爹娘。虽然那些将领竭力掩饰，那曲盈盈和李水音的脸色不会有假。”

    这话要是被两女知道，保证很开心。谷从政叹声说：

    “可惜我们知道得太晚，要从幽州那边打探回来消息，非常顺利也要二十天。如果何浩然真的被古木崖挟持，我们能得到他，河北百姓能少受许多罪。”

    “哥舒将军已派人回去向朝廷汇报，如果何浩然在古木崖手中，我土蕃朝廷定会兵出范阳，到时候不怕仇恨生不交人。”沙玛一张老脸因激动有些发红，一巴掌拍在桌上：

    “如谷大人所言，我们得到消息太晚了。一去一来至少二十天的时间，够他们做很多事。李雪韵两女定是悄悄去了幽州，她们并不需要带兵去，那里就连马帮也可以吃掉古木崖。明天我们还得诈一诈，要有绝对的证据才行。”

    谷从政一脸不悦正要开口，对面传来一阵很大的吵闹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瓷器碎裂声传来。一道怒声喊出：

    “你们这里是黑店啊！汤里还有只死老鼠，我们点的不是老鼠汤，快赔我们的损失。”

    这首插曲根本不关他们什么事，沙玛居然站起来将门打开。谷从政连想说的话也忘了，问他：

    “你要去哪里？”

    “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我去看看。”

    他们没住在临街的面，内层是客栈，对面是酒楼，都属于祥生客栈。几人随着争吵声一路来到对面二楼，在一间包房门口，见几个伙计堵在那里，外面有些瓷器碎片。

    “实在对不起两位客官，我这就重新给你们换一桌，你们在这里的吃住我都免了。还请你们小声些，这对我们影响不好。”

    沙玛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影响不好，为什么不弄干净些？我们大老远从幽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来就猛喝汤，不知吃了多少鼠毛。”

    “二哥，不能放过这间黑店。要不赔我们百八十两，今天这事没完。”

    沙玛快步走进包房，见一地菜肴碎碗中，站着三个男子。祥生客栈的掌柜他们见过，一个身穿灰色长衫、身材微胖的半百老者，和一个圆脸中年男子正怒对着掌柜。他眼睛一亮，朝两个男子抱拳哈哈一笑：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王兄，别在这里吃老鼠肉了，走、上我那里去喝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