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赵卫进宫

    赵卫从未有如此紧张过，就算第一次敲诈何浩然时也没有。他走在白色如布的地面上，走过一排排雕凤刻龙的玉石栏杆，终于走进这座天下第一殿。

    两排站着的人他全都不认识，也不认识中间身穿黄衣之人。就因为这种不认识让他更加害怕，远远停住脚步，小心翼翼看着身穿黄衣的那位，扑通一声重重跪在生硬的石板地上。

    “竹杆军士兵赵卫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现在他都没什么职务，反正何浩然已经答应收他，说草民又有些贬低自己，干脆说竹杆军士兵。

    李豫才和一干大臣正说到陇右出征之事，他这个皇帝也当得有些窝囊，主动攻土蕃这种事，一只手缺两个手指也能数清。全朝廷都在紧张。郭子仪说如今陇右缺兵少粮，粮食的问题好解决，兵他也忍着削弱保安的风险，调一万二千神策军去陇右，归郭子仪管。

    这也体现他对郭子仪的信任，郭子仪来报时他只听说，何浩然在马龙一带打了个大胜仗，攻破了交河、纯源。李崇客领着大军，全歼沙摩拓大军。俘虏的二十几个蕃将他已经见过面，货真价实。至于出征后的消息他一点不知，害得他派出十多组人，去催郭子仪要最新进展。

    现在的朝廷，上朝一半是说其它事，一半会说到陇右出征。正当他急不可耐时，李抱玉说何浩然一个手下在京城，知道出征的情况。他听说后赶忙让人去请，并抱怨李抱玉：

    “爱卿是我大唐老臣大将，这种事情怎么能事先请示，直接将他带上朝不行吗？”

    他看着跪在地上脸有些抽搐的赵卫，站起来挤出几分笑意：

    “赵爱卿不必紧张，朕听闻爱卿之父是纯源县令赵宇华，他也是朕的老臣了。父子皆为我大唐效力，朕心自知，以后定不负卿父子。卿平身，将陇右出征之事细细道来。”

    赵宇华之名，李豫今日可能不是第一听到，但实在忘了。还好李抱玉知道自家皇上日理万机，将赵卫父子提前介绍清楚。

    赵卫站起来脚还有些打闪，怕是其一，他下跪的时候太狠，现在双膝痛得利害。但听到李豫一番热心之语，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知道对方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拿出二个细小的竹筒。

    一群正想洗耳恭听的大臣全都愣住了，见李豫也在发愣，赵卫才知道自己忘了些语言：

    “皇上，这是前方李崇客将军发来的前方急报。”

    李豫下面的老太监赶忙跑下去，将二根细小的竹筒呈给李豫。李豫拿起一根看了看，竹筒是烤干的，上面被红色的蜡封着。

    “将它们打开。”

    老太监并没有走，但自己不敢打开这种军事密件，赶忙拿起一个竹筒，去掉蜡后取出一张非常簿的丝绢。

    李豫展开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全部舒卷开，看了几眼将丝绢递给老太监。老监正要接又缩回手，问下面众人：

    “哪位爱卿的眼神好，将此卷上的字念出来。”

    文武百官已经猜到，定是上面的字写得太细。大家有些奇怪，写奏折有很多注意事项：其一字不能潦草得没水平，当年草圣张旭给皇上写奏章，也不敢用他那鸡爪狗刨的字。

    其二字不能大也不能太小，大小要把握适中。皇上每天不知要看多少字，要是心情不爽，一个不好奏章不看事小，恐怕还得受字连累。如此看来，此奏折定是何浩然所呈，也只有他才不拘小节，敢写如此的奏折给皇上看。

    “臣的眼力尚可，请命一观。”

    说话之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上一次状元郎郑经。状元郎小心接过丝绢，娓娓道出李崇客这篇很有意思的奏折：

    “臣李崇客奏，我大军于四月二十八出征西州，振威副尉何浩然率一千骑先行。使秦留降将拉亚雷、陇右军什长安泰伦、拓隆带百位将士混入天山城。其间何将军用计，一兵未损，杀蕃兵五十人，俘虏天山守将诺亚浑等数名将领、一千四百五十余人，未放一箭成功收复天山县城。”

    李崇客是直话直说，十分客观。可听的人受不了，不少官员惊呼出声。见郑经被打断，李豫说出大家的好奇：

    “莫非天山只有一千五百个守兵？一百人混进去，他们是怎样做到未放一箭，将天山城收复的？一兵未损，那五十人是如何杀的？一千四百五十人是如何抓的？”

    百官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知道李崇客的人起码过半，要说李崇客为何浩然邀功说如此大话，谁也不会相信。这是欺君之罪，凭何浩然的本事，他应该也不屑用此犯罪的方式来博取军功。

    大家都将目光盯上报信之人，见李豫不好意思逼问，元载开口：

    “赵卫，皇上在问话，快快答来。”

    赵卫被问懵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最先他被何浩然派到京城，去京城定个点养鸽子。和他老爹一合计，觉得离开何浩然始终不是好事，于是就让他的一个小妾，带着几个丫鬟衙役去京城完成此任务。

    赵卫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小妾，小妾为了讨好他，不惜天天跟他一起喂养鸽子，时间一长那套已经早就学会了。

    他的脑袋不笨，何浩然让他全权处理鸽子之事，大战起时，他决定在纯源县、京城各定一个点。这次大军出征，李崇客抓了六只鸽子去，飞回纯源县四只，两只送给郭子仪，两只由京城到纯源县之间的鸽子进行对点传输。

    他已经来京城七八天，在纯源县的工作由他老婆和赵宇华打理。昨天下午接到纯源飞来的信鸽，赶忙联系李雪韵，李雪韵家现在一个当官的都不在，只得派个人跟着他去找李抱玉。

    纯源县的消息他哪知道什么？恐怕还没朝廷知道的多。看着李豫那双炽热的眼睛，不争气的双膝扑通一声又跪下：

    “皇上，微臣实在不知，得到将军的密件后，望都不敢多望一眼。微臣从纯源已经出来数十天，前方之事并未听到有什么传闻。”

    李豫一脸失望，挥挥手让他站起来：

    “想必李将军后面有所介绍。”

    “启奏皇上，李将军这张奏折并未再说天山之事。”郑经早已一目几行看完，见皇上示意他继续，又开始念到：

    “臣与何将军在天山汇合，臣先率大军前往，何将军率三千骑相继收复隆平县、高昌府。臣到前方收复清溪、陇县。大军驻扎西州城下，一天后何将军赶到。

    隆平县一千守军、数百蕃民，无一人逃脱，何将军仅损失数十人。高昌府三千二百人，守将葛雄乃土蕃勇猛之辈，其夫人名乌雅，智力不凡，军事能力十分出众，在陇右乃至土蕃享有盛名。何浩然率二千五百人，两日便攻克高昌府，杀敌尽三千，将唯有葛雄夫妇逃走。我方将士死亡四百二十几人，伤四百余人。

    臣自幼熟读兵书，虽不敢以名将自居，但一般将领，臣自诩军事才能不在其下。不算前几次马龙秦留等战，何将军三城损失不满五百，杀敌俘虏五千多人。臣不敢再持帅印，特将军队指挥权交与何将军。”

    念到这里，百官总算听出味来，李崇客这是给何浩然写的请功表。上次何浩然在马龙两战杀两千多人，攻克交河秦留又俘杀几千。朝廷这边迟迟没什么表示，秦留的封赏也只是他在朔方的功劳。

    朝廷论何浩然的封赏争议很大，以元载为首的官员不赞成大封，说何浩然还年青，又很有本事，现在就封得高高的，对他以后并不是很好。支持大封的以韩滉为首，说何浩然屡立军功，并且次次都很难得，要是不大封，恐为众将士不服。

    最极端的是以韦元甫为首的极少数派，直接说不应该给何浩然封赏。何浩然此人虽有本事，却持才放旷，并多次触犯律法，件件皆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死罪。以前的功劳已经封赏，这次就算了，让他长长记性。

    争论了这么一直没有结果，李豫心想反正还在打仗，等他回来一并封赏，这才拖到现在。

    李豫又高兴又有些难过，他对何浩然的期望非常高，对方比他的期望做得还要好。一直不派个太监去宣旨，一时间整个人仿佛定住了。回神过来发现没什么声音，见郑经在看着自己，挥了挥手：

    “继续念吧！朕希望听到的都是高兴事。何浩然和众将士的功劳朕自然记得，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只要前方将士打胜仗，朕哪怕顿顿素食，也会节约起来封赏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