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火烧陇县

    陇县是座小县城，还没有普通县城一半大，城墙也只有一丈多高。这里以前是镇，因为离西州近，平时来往商客较多，经济不错，才由镇改为县。

    城四周数千丈是平地，四周逐渐有些山岩，都形不成什么险地。一大队骑兵从城北面山丘中冒出来，很快众骑了然，浩浩荡荡有二千多骑。

    谷尚奇是沙摩拓麾下一员老将，跟了沙摩拓十多年。此次沙摩拓生死不知，在众将中他的心里非常不好受。

    这次得到烧毁唐军粮草如此重要的命令，为自己也为沙摩拓，他是卯足全身劲，在要快到陇县时，才认大家休息半个时辰，吃东西喂马。眼看陇县就在眼前，他忍不住心中的兴奋，大吼一声：

    “踏破陇县，烧毁粮草。”

    两千多骑，奔腾在宽阔的平地上，蹄声如雷，尘埃将来时的路掩盖。气势如云，将远处的鸟兽惊散，也惊散了城里的人。

    他们还离城有起码两千米，眼尖的蕃兵瞧见，城头上除了几面旗帜外空无一人。待再走近一千米，见面对他们的城门半开着，吊桥也没收，谷尚奇挥手将众人止住。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两侧有五个蕃将，最左边一个脸色浮肿的老将回答：

    “谷将军，此地只怕有诈，我们得小心才是。”

    老将的话刚说完，一个蕃兵大喊：

    “将军，唐军从后面逃走了。”

    几个将领朝声音处奔去，只见后面远远的地方，一群唐骑朝相对的方向逃走。在他左边的中年蕃将哈哈大笑：

    “天助我们，原以为会耽搁一些时间，想不到他们会如此胆小。谷将军，我们快快进城办事。”

    谷尚奇松了口气，他最怕这里胜利，未等返回唐军就来到西州城下。那样哪怕烧了对方的军粮，他们西州城也难保全。

    “走，快进城寻粮，每人可带些回去。”

    一群蕃兵还在庆幸遇到一个草包唐将，没过多久，对面奔逃的数百骑又返身拆回。他们这个方向看不见，在南城下挤了数千个唐军。

    这些唐军整整有五千人，一千五百骑兵，剩下的全是步兵。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这些唐军沿着两边城墙迅速移动，很快将半个陇城包围起来。

    五千兵一个未留在城南，他们在左右两城门前等了一会，待返回来的五百多骑赶到，各留下五百弓箭兵，冲向为蕃军打开的北城门。

    二千五百个蕃骑全进入城中，很快分散四周寻找。在前端的谷尚奇几个蕃将越走越奇怪，这里几乎是一座垃圾之城，里面木材谷草堆得到处都是，街道两侧的房虽算完整，但街道十分脏乱。还有许多树枝木板堆放着，有些木板割了一半，连做木工的锯子墨线等等都摆放在那里。

    味道也十分不好闻，到处充满浓浓的松油和一些难以形容的味道。一个蕃将指向左边街头：

    “像是在制作攻城器，太好了，想不到他们居然在此制作攻城器。要是将这些攻城器完成，我西州城怕是危也。”

    这里没有一件完整成形的模具，但从一些残品上，可以看出是投石车、箭塔一类的攻城器。像是才开始，许多原料都未加工，树枝修得随处可见。

    没有人怀疑这位蕃将说的话，沙奇恨恨地说：

    “这些唐军好毒的心思，想在此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来攻我西州。只是他们这样做怕要花不少时间，他们就不怕在这里耽搁久了，我土蕃援军赶来？”

    “只怕他们的心思就是想打长久战，”谷尚奇恍然明白，缓缓说：

    “要是抢时间，待何浩然的兵一到，就会以我们为主要攻击对象，但他们没有。他们宁可去攻击蒲昌闻德，说明想断我们的退路，将我们当成瓮中之鳖。此次能摧毁这些也好，待他们重新想做，我们的援军已经赶到，到时谁输谁赢已经注定。”

    走在最前方的蕃骑停下，兴奋大喊：

    “将军，这里有好多间封闭的房屋，像是仓库。”

    几个将领走到一排房屋面前，突然在城中传来一道惊呼声：

    “起火了，这里起火了。”

    很快类似的惊呼声从几个地方传来，皆是在城中心。他们还未奔走几步，已经看见中心处升起的滚滚浓烟。

    “那是谁放的，快叫人去灭火。”

    谷尚奇的喊声刚落，在城池上空升起数支火箭，眨眼间火箭变成数百支、上千支。这些火箭前头绑着一小团燃烧着的东西，速度受到影响，但并不影响它们的任务。

    火箭落到房屋上、树枝或是木堆中，熄灭的很少，许多东西一点就着，像是上面洒过油汁。

    “快逃，我们中计了。”

    此时的蕃兵几乎在城中随处可见，大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朝最近的城门跑。谷尚奇也一样，他们离西城门最近，结果跑到西城门，这里的火更大，一大堆木柴燃烧出的火焰，将城道口完全封死。

    “大家快向北城门逃，”众将的声音根本未能传多远，人的惊呼声、战马的嘶鸣声，组成一幅末世的音符。

    外面的火箭还在继续，此时反而城中心较安全，只有七八处房屋着火。但城中心很快被烟雾弥漫，浓浓的烟雾和火焰，哪怕并未烧到他们，座下的战马也受不了，不少战马已经开始发狂，不乏被摔下马、或直接撞墙的蕃兵。

    一些离东城门较近的蕃兵成功跑到那里，发现城门是开着，但外面的吊桥也在燃烧。在更外面，至少有三四千唐军堵在那里。

    此时为了逃命，一些蕃兵跳下马砍断吊桥，从壕沟爬向对面的唐军，仿佛他们才是自己的救星。第一个从壕沟爬上来之人，是个矮小的年青蕃兵。他爬上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四只马蹄，抬头一看，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唐将，拿着一把大刀正要朝他身上招呼，被一道喊声救了他一命。

    “不要动手，何将军说过，凡出来的蕃兵蕃将皆作为俘虏。”

    中年唐将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愿收刀，见这个蕃兵朝他侧面爬去，正要给对方背后一刀，一个年青将领骑马冲到面前：

    “将爬上来的蕃兵绑了，只要不反抗的都不能杀。”

    来人是韦皋，后面这支虽不是他领的兵，但他在陇右军中颇为威名。一些唐兵看了中年唐将一眼，见他没有开口，跑过去开始绑人。

    中年唐将叫万序，他心里十分不爽。奉郭子仪之命领五千援军来到这里，寸功未建，一路上的城池都被前军占领。好不容易碰上这趟差事，却是以韦皋为首，期间任何事都要听对方的。论军衔品级他是从五品下，比对方高了十多级。

    他不知道李崇客是怎么想的，和李崇客是陇右旧将。这次郭子仪为了不让人说多话，他带来的手下为副，让陇右旧将为正。李崇客却将整个指挥权交给何浩然，这样最后分下来，功劳会远差何浩然。

    韦皋是大家族人，本身武艺不凡，他本来不想和对方起争执，被对方指使几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

    “韦校尉，你与何参将要这些蕃兵干什么？莫非还想招降他们不曾？”

    见万序直呼军职，韦皋知道他有些火了，笑着说出何浩然很喜欢说的话：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减少一分杀孽是一分。留着他们终会有用，这就不劳烦万将军操心了。”

    “留着他们有用？我看你们是在养虎为患，我可不想留着他们浪费粮食。”万序正要对捆绑的士兵下令：

    “不要再绑他们了，给我全部解决掉。”

    韦皋双眉一立，将手中长枪一挥：

    “我看今日谁敢违抗军令？”

    万序一阵冷笑，正要说话，从他后面走来一个壮年将领：

    “算了万将军，既然李将军将指挥权交给何将军，我们还得听从，否则这是违反军令。”

    从里面爬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脸郁闷的万序被劝到一旁，没过多久，十多个士兵搀扶着几个将领出来。万序动了动身子，看了眼韦皋，最终还是未上前一观。

    出来的是谷玉昆五人，他们的忍劲很不错。里面空间大，火势并不是很大，如果没有烟雾，许多人都可以避开火逃出来。

    可惜烟雾太大了，有不少蕃兵走到一半就被熏倒。他们快要支持不住时，碰到一群全身湿淋淋的士兵，在这群士兵的帮助下，没有在里面被熏死。

    两边的火箭早就被韦皋叫停，不过火势越来越大。整座陇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中间的火苗直冲高空，在外面也能见到。已经好一会没有人再出来，韦皋和侯刚看着映着红光的城门，他轻声说：

    “这一战我们死了五个弟兄，待返回庭州，我一定要去向他们家人亲自谢罪。”

    “韦将军何必如此，这也不是你的错。”侯刚长叹一声：

    “用五人能换更多人的性命，他们死得不亏。要不是他们点燃中间的粪火堆，许多蕃兵都能早早冲出来，到时候又要损失不少弟兄。这次回去，我们给五人家里寄些银子吧！不能让他们家人以后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