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平静的朝堂

    初春的严寒渐渐散去，大地回暖，百花从寒冬中醒来，高大的城墙内外也有了几分生气。

    在一座被围墙分成一片片区域的建筑群的中心，有一座极为宏伟的大殿。玉石栏杆环绕，琉璃金瓦相映，让四周的百花也失去颜色。

    大殿之人，坐着一个面容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套金龙皇袍，下巴流着一缀短须，上额高突，在黄榻上直坐身子。人看起来虽文弱，颇具威严。

    此时他脸色带着喜意，双眼看向对面远处的大殿门外。在大殿下方左右两则，站着长排手持玉笏的文武百官。大家仿佛受了他的影响，一个个精神中带着兴奋。这些人正对着他，有些人不时回头朝殿门口看一眼。

    没过多久，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朔方军翊麾校尉李愿，押送土蕃慕容谷钟、慕容夫……前来觐见。”

    “来了，”中年男子叫了一声，身子动了动还是忍住没有站起来。此时下方之人很整齐地转九十度身，左右对立，眼睛却朝门外看去。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皮肤较黑的年青将领，领着十几人走进大殿。

    年青将领一点不怯场，包括反绑着手的六个男子也如此。他们走到大殿中间，除六个绑手男子，全都朝上方的中年男子跪下：

    “朔方翊麾校尉李愿、朔方军将士拜见皇上。”

    中年男子就是当今大唐天子、唐代宗李豫。他还未开口，在左边靠前位站出一人，指着慕容谷钟怒斥：

    “慕容谷钟，你土蕃被我大唐教化这么多年，莫非连礼节也不懂了吗？”

    出来之人是个一身紫色官服、长着一对棱形眼的中年文官。脸色有些憔悴的慕容谷钟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我乃土蕃大臣，被你们如此礼遇，怎能行礼？”

    慕容夫的脸色和比他好得多，冷笑接道：

    “大唐满朝文武一堂，却怕我土蕃数人。看来太宗皇帝后，已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李豫的脾气不错，一点没有生气，挥了挥手：

    “李爱卿和众将士平身，给他们松绑。”

    松绑后的土蕃六人也没跪，仅仅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反到背后，弯腰朝李豫行了一礼：

    “土蕃臣子拜见大唐皇帝。”

    “慕容谷钟，见到我皇怎可不跪。”中年文官一声斥责，引得一干文武百官大怒：

    “高寒野人，永远也教化不了。”

    “土蕃才是一代不如一代，松赞干布后，又成了化外蛮夷。”

    等他们说够，慕容谷钟扫了众人一眼，笑着说：

    “我土蕃自有其礼节，不需受唐影响，岂是尔等眼光狭小之人明白？我们乃邦国之臣，万里迢迢被绑来此，要说失礼，你们才是真正失礼。”

    左边只有几人没说话，一个两鬃斑白、身材高大的老者忍不住从前排走出来，质问慕容谷钟：

    “你现在知道是邦国之臣了？土蕃连年侵犯我大唐，此次又大举进攻灵州。你们是李晟将军带着众将士，深入腹地从定秦堡捉来。在定秦堡没给你们一刀，还想要什么礼遇？”

    这个老者穿着文官服，但论威严不差将军，一番话说得土蕃六人无法应对，好一会慕容谷钟才开口：

    “颜真卿，别卖弄你的口舌，你们说吧！要如何处置我们？”

    这下大家都闭嘴了，齐齐朝李豫看去。李豫心中已有主意，问慕容谷钟：

    “要是我放你回去，能不能劝说赤德松赞管制你土蕃兵马，以后永不相侵？”

    “可以，我们回去定能……”

    “住嘴，”慕容夫的话还未说完，被慕容谷钟一声怒吼打断，对李豫说：

    “国家大事，岂是一人能左右得了的？不要说我不行，就连我皇也不敢保证，此事绝不可能。”

    李豫一脸失望，看着最先出来的中年文官：

    “卢爱卿，将他们带去你礼部看守。土蕃之事未解决前，不能放他们离开京城。”

    慕容谷钟几人被带下去，李豫恢复几分神色，将目光落到李愿身上：

    “李爱卿如此年青，办事稳重，想必在战场上，也得到你父亲几分真传。假以时日，我大唐又会多出一员虎将。”

    李愿是李晟大儿子，在战场上的确有几分李晟的英勇，无论武艺还是骑射皆是不凡。他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遥递向李豫：

    “微臣尚远不及父亲，还需多加历验。这是李大人和我父亲上的奏折，请皇上过目。”

    在台阶下方走出一个身穿内侍服、白脸无须、带着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他走到李愿一侧，将奏折接过来，多了句嘴：

    “李小将军年青有为，杂家看到小将军，仿佛看见了李晟大人一般。”

    李愿朝对方打了个手礼，应付性说了两句：

    “鱼公公过誉，西北军中有许多人都胜过未将。”

    “哈哈哈哈，李小将军人不大，说的话却很是中听”

    鱼公公的笑声很是不小，上面的李豫双眼寒光一闪而逝。下面不满的文武百官很多，大家脸色虽然不爽，却一个个站着稳如泰山。只有一个老者走出来，指着他大声斥责：

    “鱼朝恩，宫殿之上岂容你如此狂笑，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出来之人是颜真卿，他也是真的气极了，指着鱼公公的手指还在发抖。鱼公公没有心思理会他，转过身去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请恕罪，老奴今日是太高兴了，我西北军打了一场大战仗，解了灵州之危。老奴觉得李家父子皆非常人，所以才赞了几句，还请陛下恕老奴无心之罪。”

    他的脑袋在平滑的地面上叩得碰碰直响，没叩几个头眼泪也流了出来。李豫带着几分厌烦挥了挥手：

    “鱼爱卿也是为大唐胜利而高兴，朕不怪罪，平身吧！”

    李豫接过来将两份奏折看了一遍，对下面众臣说：

    “西北之地形势并不太乐观，好在定秦堡一战，烧了蕃军大量粮草，他们哪怕再行进攻，也不敢过于深入。如今蕃军在中宁、同心等地聚集大军，要想夺回失地，凭朔方之兵远远不够。这些等会再议，大家说说李晟立此大功，应该如何奖赏吧！”

    ……

    何浩然终于得到出征的机会，他们炊事营抽出三百人，跟随李抱玉亲率的部队朝崇兴方向赶。他们这队几乎全是步兵，除重物资用马驮，其它东西都要靠人背。这些人之中，又属炊事营的东西最多。

    他现在就背着一大包铲子，已经走了两天的路，急行军两天才得到休息。要还是以前那副身体，他已经累死了。

    唯一对他们的优待是在中后方向，有什么事不用他们出头，到目前一顿饭也没做过，连李抱玉也是吃干粮烧饼。

    这一切对他来说又新奇又很实用，所以他一点怨言也没有。他对大唐知道得并不少，后世比较太平，他也曾幻想过铁马冰河、指点江山。万里长征总算踏出第一步，真让他一来就当上将军，不露陷也是个送死的将。

    在他左右的是六个老手下，有两人是严重残疾没来。还好付旺年、张铁生这几个经验丰富之人在，一边走一边轻声教他行军之事。

    “队伍人数越多越不好带，作为一位出色的将军来说，出征路上任何事情都要亲自过问，不能放任将事情全交给手下将领去做。李帅在我大唐来说，是位元帅级将领。他每次出征，事无大小都会如此。哪怕是李主薄管理之事，他也要过问清楚。”

    付旺年比张铁生的理论知识要深，张铁生主要教他打仗的知识，加之这十几天来所学，队伍行军号令之类的他能懂。

    大军行至一条较狭窄的山谷，这条山谷两头窄，只能并排十来人。中间有一段很宽，像是被人从中部凿开的。他们走过这座山谷好一段距离，在较为宽平的路段停下，从前方传来一阵声音：

    “大军退回山谷口。”

    很快后军变成前军，走到山谷口停下没过多久，一队队士兵向外扩散，不同的兵种分开，组成一个三角形大阵，他们被包裹在中后的位置。他身边众人反应很快，纷纷卸下包袱拿出武器，张铁生颇为兴奋地说：

    “前方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