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流 作者:蛾富贵

    “看来你附庸风雅是合格了，至少能够顺畅使用海马刀。”迟忘半合着眼眸，凝视着谈絮优雅的举止，倒像是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贺与行。

    “看来你见过不少附庸风雅的人了，居然知道我的动作是顺畅的。”谈絮笑着又拿过一张纸巾，擦干净瓶口，将开瓶器螺旋钻插入软木塞，提拉手柄，缓慢取出软木塞。

    “我只知道，我夸奖你的话，你会开心。”迟忘改变了一下坐姿，双手交握，支着下巴，唇角微微上翘，笑得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你男朋友在旁边呢，别乱说话。”谈絮轻轻瞪了迟忘一眼，含嗔带怯，却又丝毫不受影响地在两个高脚杯中倒上了红酒，握在掌中的瓶身一转，让酒液自然停止了流动。

    迟忘像是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贺与行，站起了身，一步跨到贺与行身边，风情万种地搂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一靠，再伸手端起一杯红酒，凑到他唇边，哑声道：“喝吧，今晚我请客，你把谈絮的酒窖喝光我都不心疼。”

    “我心疼。”谈絮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对闹矛盾的小情侣，不对，应该是单方面不按理出牌发脾气的迟忘。

    “迟忘……”事情发展到现在，贺与行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喝酒了，他看得出迟忘对自己生气又失望，迟忘若是打他、骂他，他都绝不会有怨言，但他受不了迟忘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心脏生疼，疼得快要裂开了一样。

    “那你喝那杯吧，这杯我喝。”迟忘松开了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口将杯中的红酒全部喝了下去，然后皱起眉头，看得出正如谈絮所说，迟忘不会喝酒。

    “不能喝就别喝。”贺与行立即起身伸手夺过了迟忘手中的酒杯，放到吧台上，另一只手臂环住迟忘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谁说我不能喝了？”迟忘是名副其实的“一杯倒”，一杯酒才刚下肚，已经两眼迷离，醉红的红晕从脖子根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

    “好好好，你能喝。”贺与行本是来借酒浇愁的，结果却成了哄醉酒的迟忘，早知如此，或许贺与行今晚根本就不会出门了。

    迟忘恶狠狠地瞪了贺与行一眼，拿起另一杯酒，塞到他手上，“不管，你今晚也必须给我喝。”

    “好，我喝。”贺与行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一口将酒杯中的酒喝了个精光。

    谈絮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再次斟上酒。

    他知道迟忘的酒量，所以才一开始就阻止迟忘喝酒，但他现在，突然觉得，也许迟忘和贺与行之间，需要醉酒之后，“酒后吐真言”，好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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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与行的酒量还算不错，但也架不住迟忘什么酒都往他嘴里灌，几种酒液在他胃里混杂之后，很快就让他感觉到头晕目眩，舌头打结。

    “迟、迟忘……我、我不能喝了……”此刻的贺与行，终于深切地意识到，买醉并不能让人忘了忧愁，只能让人浑身难受。

    “知道……自己不能、喝……干什么来……喝酒？你、给我喝啊！”迟忘同样已经神志不清，结结巴巴地和贺与行争执着。

    贺与行喝酒上了头，被迟忘这样一激，突然来了火气，对着眼前已经分裂为四五个人影的迟忘低吼道：“我、我也不想喝……可是……你又懂什么！你、你这个什么都不缺的大少爷……懂、懂什么！”

    迟忘仅剩的意识让他愣了一下，倏地站起身，揪住贺与行的衣领，大声喊道：“对！我是不懂！我也不用懂！我从出生就什么都不缺，让你很难以接受了吗？”

    谈絮本一直沉默不语地默默围观的，哪料到这两人居然吵了起来，不管酒吧环境再吵闹，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谈絮赶紧上前拉住迟忘，也不管他还能不能听清，在他耳边连连低语：“忘崽，你冷静点，冷静，还有其他客人在呢。”

    迟忘一听到还有其他客人，立马扬声道：“本大爷今天包场！全部给我滚！”

    “你别闹了……”贺与行也意识到自己说重了一些，伸手搂住迟忘，柔声低语：“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说你……”

    “难道我没钱包场吗？本大爷有的是钱，今晚、本大爷、包场！”迟忘眼尾上挑，那模样和语气，活脱脱就是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少爷。

    谈絮知道迟忘说到做到的个性，而且再让其他人围观下去，说不定就有人认出迟忘的身份了。

    于是谈絮当机立断对身后的酒保使了个眼色，“去清场。”

    “这还差不多。”迟忘得意地笑了笑，对上贺与行的双眼后，唇角又沉了下去，“我准许你抱着我了吗？”

    “那你现在准许好不好？”贺与行被迟忘这样一闹，酒醒了不少，脑子灵光了，说起话来也利索了。

    “不好。”迟忘推开贺与行，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我没办法懂你，除非我也经历和你一样的事情，不然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存在感同身受。”迟忘是醉了，此刻他却感觉脑子异常清醒，说起话来顺畅无比。

    要不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以为，他先前的样子，是在故意装醉。

    “抱歉……我……”贺与行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该和迟忘说些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贺与行有尝试过走出阴霾，可有些东西，并不是一句“加油努力”就可以成功完成的，但明显的，迟忘不理解这个道理，好像在迟忘看来，连他都已经屈尊纡贵来陪伴、支撑贺与行了，贺与行还郁郁寡欢，便是刻意为之的不知好歹。

    一时之间，空间陷入沉寂。

    谈絮见酒吧已经清场完毕，便不再守着他俩，而是退到一边，和还在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说道：“你们都可以走了，这里交给我就好。”然后再看了一眼沉默对峙的贺与行和迟忘，摇头叹息着往酒吧后面的小门走去——他现在需要透一透气，不知怎么的，明明迟忘和贺与行在吵架，他却莫名感觉心口酸涩……大概是觉得，还能有一个吵架的人，真好吧。

    四周越来越静，迟忘也觉得头越来越晕，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贺与行，尽管眼花得完全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心里没来用地涌起一股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

    确实如贺与行所说，他根本不懂别人的痛苦，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尝试过痛苦。他永远顺风顺水、永远万众瞩目、永远众星拱月。可是……迟忘咬着下唇，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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