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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鸳仇 作者:越提

    显出些颓唐之态。

    他叹了口气,终于道:”什鹿鸣回去了。“

    鹓鶵自然还是栖梧桐,丧家狗却再无立锥之地。

    第26章

    老皇帝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听从太子谏议,任原杭州令余嘉南为度支郎中,往江南榷盐。

    国无无米之忧,则后必有馁病之患。

    旬余,一百万两雪花银,满载着帝国最后一点希望进了长安京的兵库。

    新任宰相田甫,原来是翰林院里素有闻名的“老好人”,忽然与朝中新贵余嘉南联名呈上一份《九州郡国利病书》,句句鞭辟入理,字字直切要害,将中原割据势态剖析得面面俱到,可惜有诊无疗,难解燃眉之急。

    皇帝急问是何人所作。

    田甫答:”此乃泾州刺史什鹿鸣八年前在翰林院编修时扔掉的一些废稿,老臣留心收拾,捡回来些断章残句,后来请余大人加以润色,冒昧呈上。“

    八年前山河病症尚未显露。

    太子在一旁问:”当年为何不呈?“

    田甫是朝中老人:”因为历来蔡桓公易得,扁鹊难寻。“

    老皇帝怫然不悦。

    太子代拟了圣旨客客气气请什大人回京升职。

    殊不知泾原两州虽仍称孝忠于中原皇室,但在舒闵予、什鹿鸣治下,早不受官家挟制。三封调令下去,都没了音信。

    太子问余嘉南:”若论及当年,你功名尚在什鹿鸣之上,何以并无如此怨怼之心?“

    余嘉南道:”小人出身商贾之家,当年打动恩师郑大人的,无非’为国理财’四字,如今归入户部,得偿所愿,何怨之有?但府帑之忧,只在其表,望闻问切,臣不如苹之远甚。恩师当年与太子说’危邦之救,穷国之兴’,臣只能做到’危邦之缓,穷国之补’,真正良医,太子如今早已心中有数,何必再问?”

    半月之后皇帝开了恩科,明明京中读书人并未减少,甚至数量胜于往年,赴考人数却是历朝最少,皇帝震怒。礼部侍郎战战兢兢禀报:“郑谷大人冤屈未得昭雪,士林有怒。”

    太子并众大臣齐向皇帝直谏,请旨撤回郑谷“十二重罪”,恢复其本来官勋,厚葬其人。

    老皇帝拂袖而去。

    太子由此得掌监国大权。

    为郑谷送灵的途中有一群读书人,唱着古曲,赠别忠臣。

    古来江西多才子,太子勉强认得人群中的几位,都是袁州的后起之秀,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唱诗送别的场景似曾相似。

    随行余嘉南说,那还是宰相郑谷主持科举的那年。

    三月飞雪,大灾之年。

    运往宫殿内的红罗炭毫无间断,躺在京坊间的冻死骨与日俱增。官驿里滞留着一批批来求赈灾款项未归的地方使,察院门口静坐着一个个为民请命无果的穷书生。贵妃赏雪去了一趟乐游原,回来的时候,长安京内便再无饿殍。仿佛一夜白茫茫大雪,有怨的、有灾的、有怒的都落得个干干净净。

    余嘉南原本一直在客栈里温书,实在是那一夜雪下得太不安生,如此坐不垂堂的一个人,也终于烧掉了准备好第二天送去行卷的诗集,提笔写了八个字——”盈亏难掌,和羹难调“,敲开宰相郑谷大人的大门。

    傍晚,一脸病容的郑谷登门造访,手里拿着的似乎是另一个人的行卷,他挑了前头两页与余嘉南提问,余嘉南越是答得忐忑,郑大人看手里卷子的眼神就越是惊喜。第二日清晨,宰相大人带着余嘉南去察院提一个袁州籍的书生。

    此人是近一个月来带头在察院门口上书的读书人之一,这群年轻人一开始本来是请户部拨款赈灾,后来是请有司核查均田以及当年流失户籍,再来是请京兆尹收容涌入京中的灾民,最后变成了苦苦哀求帝妃出皇宫看一眼京畿惨状。那天贵妃出巡,有人拦驾上书被当场杖毙,回来之后察院门口一干人等被尽数收押,原本无家可归涌入京中的流民被金吾卫大棒赶出了城门,那一晚长安京里的哭声震动霄汉,察院外忽然就有人带头唱: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

    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本是《诗经·雨无正》里的开头,骂苍天无德,以致百姓沦丧。唱到“凡百君子,各敬尔身”的时候,便再没有下文,整个长安京都听到了,骂的是当朝诸位“君子”明哲保身,无人担当。有跑掉的书生半夜往宰相府里扔进一卷册子,外边裹着半首字迹潦草的《清平乐》,上边沾满了血迹——后来余嘉南知道,那是什苹之在察院门口的愤愤之作,被旁边追随他的人录下来,连带前几日未递出去的策论一并投了进来。

    这半首词是这么写的:

    “风寒日暮,天意毋耽误。

    白日飞甍潇潇木,好趁五城狐兔。”

    一夜的兵荒马乱尽在纸间。

    余嘉南第一次见到什鹿鸣便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衣冠不整,蓬头垢面,背对外间,箕坐在牢里,身边围着同样被拘押起来的各地考生,各个身上带着淤青和血痕,狼狈不堪,斯文扫地。

    郑大人让他出来,那个人一动不动。

    书生们一张张或者困惑或者愤怒或者麻木或者悲伤的脸转过来。

    堂堂的宰相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话。

    那天余嘉南陪着郑大人在察院监押犯人的牢笼外站了大半天,冰冷的日光将宰相本来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更显得形销骨立。他听见郑大人哑着嗓子轻声问那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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