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雪尧 作者:郑花吐

    外公毛笔字写得很好，村里红白事都会请他写对联，有时候也会去集上摆摊卖字。我小时候跟他学过一阵，可总静不下心来。我缺少磨炼和历练，迫切地想出去见见世面。那时候我以为我什么都能干，想把三百六十行都尝试个遍，可事实证明我什么都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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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风扇不知疲倦地呼呼转，窗外骄阳似火，蝉鸣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二表哥真的超恶，记者问他什么拒绝保送？他云淡风轻地说：“因为想和我女朋友上同一所大学。”这g立得，必须天各一方！果然俩人都没考上北大。

    不过大家的目光都被我吸引，我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幸好不是春节，不然得当一个月□□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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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读不进去书，不想上高中。我妈问我想做什么？我说不知道，就是不想上学。我妈让我去镇上的超市做导购，说我能坚持半个月就听我的。我忙得焦头烂额，各种账目表要背下来，还要和老板一起卸货搬货。那是个小超市，没有收银机和扫码枪，一切都得靠人工操作。晚上我直接睡那儿，一日三餐有时候在外面解决有时候自己做。老板是个彪形大汉，他媳妇和丈母娘三天两头来店里，摸摸这儿擦擦那儿，过程令人很不愉快。我咬咬牙，压下心里的烦躁，上前殷勤地端茶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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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是想说话算数，可我的前途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很多职高都来我们这儿招生，一个个都巧舌如簧，说可以免除书本费和管理费。村里的婆娘也来游说我外婆，说她家孩子也去了这个技校，里面怎么怎么好，校长怎么怎么牛逼。学个一技之长好就业，毕业学校包分配，国企铁饭碗。我妈也来劝我先去看看，不满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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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坐着面包车去县里，酷暑难耐，车上一股汽油味熏得我头晕。开车的老师叫老安，瘦削高大，听说他儿子也在这个学校。刚开始说专业有很多，计算机、会计、水电焊和钳工任我们选。我是无所谓，我妈说还是学会计好，以后坐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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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我们的老师刚师范毕业，大家都叫她小范。留着蘑菇头，脸颊上长着细小的雀斑，一颦一笑特别像我小姨。说话也轻声细语，笑起来像书里说的银铃般巧笑嫣然。我对她一见如故，她也对我很亲切。可能刚毕业的学生都不像老师，她身上没有为人师表的庄重感，这深深吸引了我。我想说不定我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她笑时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恨不得立即投入她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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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日都过了我妈才想起，补送了我只翻盖手机。其实已经不用威逼利诱，我心甘情愿被关进牢笼。六人寝很拥挤，我妈帮我铺完床我就后悔了，哭丧着脸说不想待在这儿。我妈无奈地说学费已经交了，现在也退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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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又大又空旷，半夜总能听见火车越过轨道的声音，生锈的铁门和荒芜的花园都让我后悔莫及。刚来时我只注意到了小范的笑容和食堂的水煮肉片，待久了才知道每逢有家长来勘察校内环境，食堂都会准备更丰盛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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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课铃响的前几秒总会有人倒计时，他们沉迷这种幼稚的小游戏，乐此不疲地像喊跨年倒计时。高年级的学生很快去实习，能招到的新生越来越少。这个学校虚假宣传，根本就没有什么会计和计算机专业，也可能是没有经费招这方面的老师。我们只能学水电焊和钳工，不过钳工老师特别娇小漂亮，都有孙子了身材还凹凸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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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很多家长都来闹，所以学校决定搬迁，大家都很兴奋。校长租了县体育场里的四层楼，最底层是食堂和钳工焊工的操作间，二三层是教学楼，第四层是学生寝室和老师办公室。

    我们校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胖老太婆，眼神犀利，满脸横肉。身材和肤色都像《猫和老鼠》里的房东太太，每次看到她乌青的黑眼圈我都不寒而栗。她们一家子都指着这个技校吃饭，女儿在这开小卖铺，儿子是个挂名校长，她老公更逗，天天脏话不离口，负责学校的保洁工作。小范是我们班主任，她认为我是个活泼好动的男孩子，一直很偏爱和器重我。技校没有太多文化课，也不看平时成绩，她让我做班长，主要负责管纪律收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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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虽然很大，但十几个男生住一起还是有点拥挤。晚上会强制熄灯，有人会朗读黄/色/小说给我们听，也会讨论哪个女明星胸大，谁更漂亮。在这儿我开朗很多，虽然是封闭式管理，但老师睁只眼闭只眼，我每次都能找到借口溜出去。后来不知道是谁把铁栅栏弄断一根，缝隙大到我们可以钻出去。县里比我们镇上大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数不胜数，可惜我妈每月只给我六七十块钱，月初就被我买衣服零食花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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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艳如中考没发挥好，去了我说的那个私立学校，离体育场不远。她说很多同学都去了那里，食堂确实很好吃，管金玉也在她隔壁班。我们经常在□□上聊天，她说景雪尧被他爸花钱送进了重点高中，听肖斌说他经常逃学旷课，有一次被他爸打到皮开肉绽。听到景雪尧不好的消息她就很开心，还会在空间指桑骂槐，嘲讽景雪尧见异思迁，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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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我们放一周假，早上打扫完卫生就可以走。我坐公交车都要先吃晕车药，然后靠车窗上闭目养神。经过人民路十字路口时恰好红灯，公交车旁停靠了辆黑色轿车。

    像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我睁开眼睛就认出了后座的景雪尧，瞬间像打了鸡血般热血沸腾。他手上拿着速写板在练素描，不知道在画什么，惯性地眉头紧皱。可能是刚从学校出来，身上还规规矩矩套着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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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恋和心动是不可能随着时间淡忘的。我无论时隔多久看到他，都如久别重逢般心花怒放。我毫无保留地被他吸引，像是毒瘾复发，有人拿着海/洛/因凑到我眼前晃，我近乎贪婪地盯着他。

    他头发比以前长了点，阳光透过车窗跳上他的鼻梁和喉结，和我所有不可说的、厚重又单薄的心事，将他柔软的睫毛染成了湿吻过的金色。我对他永远不可能丧失欲望，即使是走不出的泥沼，也有人在奔向自己清晰可见的宿命。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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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凉快点儿，表哥就拉着我出门打枣。树上果实累累，青红交错的颜色特别漂亮，很多小孩都在树底下捡枣吃。我不爱吃清脆的枣，虽然酸甜但费腮帮。必须拿蒸屉放锅里蒸得软软黏黏，我外婆也喜欢吃蒸过的，老年人牙口不好，就乐意吃些软乎的。表哥泡了壶铁观音，惬意地躺沙发上玩贪吃蛇，没一会儿舅舅就冲进来喊他去挖井。

    120.

    食堂里的馒头有股甜味，咸菜也很好吃。但我越大越战胜不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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