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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9章 忠肝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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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设的家宴,吃了一半,有关杨家支持八贤王赵德芳夺嫡的事情,就传到了赵光义的耳中。

    在三皇子把这一番谗言告诉潘仁美的时候,就等于告诉了赵光义。

    潘仁美对杨家有怨,有关杨家不利的言论,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皇帝。

    潘仁美有一个便利的进谗言的渠道,那就他女儿潘影潘贵妃。

    一张小小的便札交托到了贵妇宫里的宦官手里,宦官传递给了潘贵妃。

    潘贵妃阅览过以后,旁敲侧击的告诉了皇帝。

    似乎是知道自己一家之言不可信,潘贵妃还发动了宫里依附她的姐妹,一起进谗言。

    三人成虎,众口销金。

    开始的时候赵光义还不信,可是说的人多了,就由不得他不信。

    “王大伴,这一道忠肝义胆,赐给杨爱卿。”

    赵光义取了个空盘子,夹了一颗熊胆和一块鹿肝,递给了王继恩。

    王继恩端着这一道皇帝赐名忠肝义胆的菜,若有所思。

    皇帝的心思,在别人眼里,难以揣测。

    但是对于伺候过三任皇帝的王继恩来说,就不是那么难了。

    这一道菜,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是警告和提醒。

    八成,潘贵妃的谗言起了效果。

    王继恩瞥了一眼端着酒杯在赵光义身前谄媚的潘贵妇,低下头,端着菜,迈着小碎步,到了杨业的座前。

    “杨公,陛下厚赐……”

    王继恩把菜放到了杨业面前,杨业赶忙站起身,冲着赵光义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臣谢陛下厚赐。”

    待到杨业谢恩过后,王继恩轻声笑道:“杨将军,陛下说了,这一道菜叫忠肝义胆……”

    “忠肝义胆?”

    杨业眉头渐渐皱起。

    皇帝赐菜很平常,可是给一道菜取这么个名字,那就耐人寻味了。

    瞧着杨业沉思,王继恩继续笑道:“陛下赐的菜,到底有什么滋味,杨将军得好好品味才是……”

    杨业抱拳,沉声道:“有劳公公提点了。”

    王继恩笑了笑,也没多说话,悄然回到了龙椅旁。

    杨业对着桌上的那一道忠肝义胆,眉头紧锁。

    皇帝赐这么一道菜下来,就是提醒他要忠诚。

    可是杨业一点儿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忠诚了,惹得皇帝如此警告。

    一直到了宴会结束,杨业也没有想明白,桌上的那一道忠肝义胆,也未动分毫。

    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回府的路上,杨业和佘赛花坐在一顶轿子里,佘赛花见杨业眉头深锁,忍不住开口问道:“重贵,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从宫里出来,你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杨业对佘赛花不会有所隐瞒,把宫里赐菜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佘赛花。

    临了了,杨业叹气道:“为夫始终猜不透,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惹得陛下怀疑我杨家不忠?”

    佘赛花道:“重贵,你有没有答应某位皇子,替其张目?”

    杨业摇头。

    佘赛花又问,“那你有没有克扣军饷,喝兵血?”

    杨业苦笑道:“为夫是那种人吗?为夫若是真的喝兵血,那手下的将士,又岂会忠心跟随我?”

    佘赛花疑惑道:“既然如此,那就奇怪了。陛下为何要这般警告你?”

    杨业沉吟道:“为夫就是猜不透此事,才会愁眉不展。”

    佘赛花宽慰道:“一会儿回到府里,找七郎问问。”

    杨业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了天波杨府,杨业打发了杨大和杨五带着妻子回房歇息,然后派了管家杨洪去请杨延嗣过来。

    时间已至深夜。

    杨洪到杨府东院的时候,杨延嗣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七爷……七爷……”

    曹琳睡的比较轻,听到了门外杨洪的呼喊后,简单的穿上了衣服,打开房门。

    “洪叔,有何要事?”

    杨洪点头哈腰的在门口,道:“老爷刚从宫里赴宴回来,在宫里遇到一些事。老爷有些猜不透,所以想请七爷过去参详一下。”

    凡事跟宫里挂上了勾,那就没有小事。

    曹琳作为官宦人家的子女,自然知道此事的轻重。

    “妾身知道了,妾身这就喊郎君起来。”

    曹琳到了床前,摇晃着把杨延嗣喊醒。

    杨延嗣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道:“天亮了?”

    “没有……”

    “没有你叫我起床作甚……”

    杨延嗣脑袋一侧,瘫倒在床榻上继续睡过去了。

    曹琳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房外,对着门口的杨洪道:“他那个赖床的模样,你也知道。叫是叫不醒了,你派两个人进去,把他人架过去先。”

    杨洪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杨洪唤来了两个府兵,进入到了房内,抬起杨延嗣就走。

    杨延嗣被抬到了门外,冷风一吹,整个人抖了一个激灵,人就醒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眼看着自己被人架在半空中,杨延嗣就恼怒的喊叫。

    杨洪伺候在一侧,笑眯眯说道:“老爷请七爷过去,可是七爷您怎么都不肯醒。小人唯有出此下策了。”

    “放我下来。”

    杨延嗣咆哮了一声。

    杨洪挥了挥手,吩咐人把杨延嗣放下来。

    杨延嗣恶狠狠的瞪了杨洪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披头散发的向杨府正堂走去。

    打着哈欠步入了正堂,就瞧见了正在正堂里小声叙话的杨业和佘赛花二人。

    “孩儿见过娘,见过爹。”

    杨业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左右都瞧着杨延嗣不顺眼。

    “哼!”

    只不过有求于儿子,不好说重话,只能冷哼一声,冲着佘赛花瘪了瘪嘴。

    佘赛花会意,埋怨的白了杨业一眼,转头看着儿子,笑眯眯道:“七郎,这么晚了把你从被窝里拽出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推测一下。”

    佘赛花跟儿子没有什么好客套的,当即把在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杨延嗣。

    当杨延嗣听到皇帝赐菜,菜名忠肝义胆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听完了佘赛花讲述以后,在佘赛花和杨业期盼的眼神中,杨延嗣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半响,杨延嗣皱着眉头,沉声道:“孩儿所料不差的话,爹你八成被人陷害了。以爹您的为人,不会去做那些不忠的事情。”

    “被人陷害?”

    杨业迟疑道:“为父在回府的路上,也有这个猜测。只是为父平日里在朝堂上,与人为善,遇事都是忍让再三。并没有和人结怨啊?”

    杨延嗣瘪了瘪嘴。

    杨业在朝堂上为人处世,就像是一个好好先生一样,确实很少和人结怨。

    不过很不巧,我这个当儿子的,可是结怨小能手。

    目前已知的已经结怨的人,有高家、潘家、三皇子府、八贤王府。

    这四家,在大宋的实力,都比杨府强。

    其中,和潘家结怨最深了。

    只是,这一次是谁向杨家出手,杨延嗣有些猜不透。

    “爹,娘,这件事就交给孩儿吧。孩儿保证把此事处理妥当,绝不给家中招惹祸端。”

    “哼……”杨业冷笑道:“你能行?”

    杨延嗣大包大揽道:“放心的交给我。”

    佘赛花拽了拽准备继续打压儿子的杨业,然后笑眯眯的道:“那就交给你了。不过,一旦遇上了危险的事儿,一定要通知我和你爹。”

    杨业有些不放心,冷言冷语的叮嘱了一句,“回头我会让杨洪给你调遣一队府兵。”

    杨延嗣咧嘴笑道:“多谢爹。”

    “别!”杨业摆手,“先别急着谢我,给你调派人手,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而不是让你去胡闹的。你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堵着人家门口叫骂,做这些丢杨府颜面的事情,为父决不饶你。”

    杨延嗣闻言,跳脚道:“之前堵门叫骂的事儿,和孩儿可没关系。全是琳儿做的,您要算账,找她去。”

    让杨业去教训儿媳妇?

    杨业拉不下那个脸。

    佘赛花倒是有资格教训曹琳,只是曹琳娘家太强,佘赛花也不好太过严厉的去要求曹琳。对她只能采取放养的政策。

    杨业瞪眼道:“曹琳是你妻子,你们夫妻一体,她做的事儿,就等于是你做的。”

    这话杨延嗣还真没办法反驳。

    他只能拱了拱手,道:“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谨言慎行,不给家里惹麻烦。”

    “知道就好。”

    “孩儿先回去睡了,孩儿告退。”

    杨延嗣一走,杨业低声对佘赛花道:“这件事交给七郎去做,真的合适吗?”

    佘赛花笑道:“妾身瞧着七郎,做事比你周全。别老把七郎当成一个孩子,他都快二十了,也是大孩子了。再说了,七郎为官两载,寄禄官已经达到了四品,比你这个当爹的,只低四级。”

    “哼!还不是比我低……”

    “你当了多久的官,七郎当了多久的官?等七郎到了你这个年纪,肯定比你有出息。”

    “再有出息,那也是我儿子。”

    “……”

    老夫老妻了,偶尔吵吵嘴,别有一番味道。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杨延嗣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以后,就出门了。

    一路绕过了御街,到了单将军庙附近。

    再单将军庙旁边,有一条巷子,巷子深处,有一座两进的宅子。

    “咚咚咚~”

    杨延嗣屈指敲门。

    一刻钟后,一位白发苍苍,弓着腰,一脸老人斑的老者打开了门,仔细在杨延嗣身上打量了一番。

    “你是杨七?”

    杨延嗣怔了怔,点头道:“我是杨七,敢问老丈?”

    老者张开了没牙的嘴,无声的笑了笑,道:“残缺之人,没什么姓名。你唤老夫一声印老头即可。”

    杨延嗣抱拳施礼,“印老丈。”

    印老头对杨延嗣恭敬的态度很满意,请杨延嗣进了门,又左右瞧了一眼,确认了没人跟踪杨延嗣后,才关上了门。

    印老头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宅子里,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角落里摆着两张躺椅,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红泥小火炉,还有茶具和茶碗。

    “老夫老了,招呼不动你了。你自己招呼自己。”

    印老头随意的躺在一张躺椅上,微微逼着眼睛,脖颈上的青筋在抖动,似乎忍耐着痛苦。

    杨延嗣自觉的煮水烹茶,瞧着印老头抖动的青筋,忍不住开口道:“老丈,瞧您的模样,应该是关节受了寒,为何还要待在这阴暗的地方。”

    “纳凉……”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已至冬日,一个风湿病患者,躲在阴暗的地方纳凉?

    这是在自己找虐呢?

    “老丈……”

    印老头眯着眼,似乎瞧出了杨延嗣心里的想法,幽幽的感慨道:“只有躺在着阴暗的脚落,感受着周身刺骨的疼痛,老夫才觉得自己活着。”

    杨延嗣瘪嘴道:“您身体本就不适,如此折腾,恐怕对身体更不好吧?”

    印老头摇头一笑,道:“老夫本来就是一个该死的人,却又没死。老夫想死,又不想死。所以只能用痛苦提醒自己,老夫在等什么。”

    杨延嗣很想开口刨根问底的问一问,却又忍住了。

    这座宅子,是杨延嗣当年送给王继恩的。

    住在这里面的人,跟王继恩多少都有点儿渊源。

    瞧印老头苍白的面孔,空荡荡的下巴,肯定又是一个宦官。

    如此苍老的一个宦官,他心中的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知道的太多了,麻烦。

    印老头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杨延嗣刨根问底的追问,忍不住开口道:“你就不好奇,老夫这个残缺之人,到底在等什么吗?”

    杨延嗣烹好了茶,为印老头斟了一碗,坦诚道:“很好奇,但是我不想知道……”

    “罢了……”印老头伸手抚摸着烫手的茶碗,似乎没有感觉一样,“不想知道也好。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不想惹麻烦,老夫也就不把麻烦传给你了。你今日到此的目的,老夫多少也知道一些。”

    杨延嗣抱拳道:“还请印老丈告知……”

    印老头闭目养神,嘴却没有闭着,而是吐出了三个人名,“三皇子……潘仁美……潘贵妃……”

    聪明人讲话,不需要细说。

    只是这三个名字,杨延嗣就已经猜到了,昨晚大致发生了什么。

    同时,也就知道了陷害杨家的人,到底是谁。

    三皇子当时去见潘仁美和高怀德的时候,虽然左右没有宦官和宫娥跟着。

    可是,他接触潘仁美的事情,却有好几个宦官都瞧见了。

    紧接着,没过多久,潘贵妃就开始向赵光义进谗言了。

    以这些老宦官的眼力,要是猜不透这其中的猫腻,那就白活了。

    杨延嗣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矮几上。

    盒子里的东西,是此次他打探消息的报酬。

    “多谢老丈告知,小子先行告退。”

    印老头闭着眼,连看都没看盒子一眼,似乎也不在乎杨延嗣付出什么报酬。

    他快死的,对钱财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

    眼见杨延嗣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忍不住开口道:“知道老夫为什么要自称印老头吗?因为先帝爷在位的时候,老夫是帮先帝爷端玉玺的……”

    正在往外走的杨延嗣,听到了这句话,几乎逃跑似的狂奔出了这座宅子。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咳……”

    印老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笑的很开怀。而且,一边笑还一边剧烈的咳嗽,似乎随时都能把肝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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