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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找人又怕不靠谱,因此便把小圆叫了过去打下手。
这照顾小孩子本来便是费事活,何况是旗家如眼如珠的长孙?小圆说是打了十二分精神力也不为过。就这么饿着磨着,两年下来倒也真瘦了不少,不但腰身显出凹凸,下巴也尖了,五官也明媚了起来,瞧着确实有几分姿色。好在这时候旗老爷已经迷上了走后门,不然提心吊胆的日子非得把人逼疯不可。
韩彦感情迟钝,对于小圆的心思半点都没察觉,只是打心里觉得小圆待他十分好,就像家里人一样。小圆无微不至的照顾让韩彦心里非常感激,俩人独处的时候,韩彦对她有亲昵,但更多的却是敬重――韩彦是真心把小圆当成了阿姐看待的!
小圆对此是既欣慰又心塞。欣慰的是韩彦对她不是没有感情,心塞的是这种感情并不是她想要的。原本对于韩彦被旗四欺负遭遇,小圆是抱着极大的同情的,而在发现了自己对韩彦的爱慕后,这种同情又掺进去了许多难过,甚至有时候对于旗四所作所为,小圆也有了些许埋怨。
当然,种种这些情感只有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小圆才敢拿出来细细咀嚼。白天里,小圆还是十分清醒的。她不会忘记她是和姐姐小团一起被卖进旗家大院的,如今卖身契还压在孙媚娘手里。一个人,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又怎么有能力去肖想另一个人呢?此心妄想罢了!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胸口还是忍不住地酸涩,如果正好是夜里一个人躺在炕上,那伤心的泪水便会汩汩地流出来。
所谓恨不相逢未嫁时,恐怕便是如此吧!
韩彦是黄昏的时候让孙通赶着马车接到旗家大院的。
那天是民国十九年八月十二,旧历上写着“宜 嫁娶 祭祀忌 伐木 行丧”韩彦翻了一一会儿便忙活去了。割草、砍柴、挑水、给小黑喂饲料,尔后又给他娘打下手,给一家五口人煮面糊当午饭。做这些的时候,韩彦脸上一片平静,甚至在望向他娘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安抚的笑。
韩彦娘尽管已经被韩彦说服了,但一想到今天是个啥日子,心里还是有许多难受。只是碍着韩彦爹的身体,她不敢把这一切表现出来,只能悄悄地压在心里。原也想回给儿子一个笑脸,只是终究笑得比哭还难看。
晌午一过,韩彦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不敢把东西都带走,怕被二弟和爹瞧出个端倪,只是打包了几件常穿的、半新不旧的衣服,和一些平时用得顺手的小物件。韩彦娘趁机躲了去,她怕看多了又会哭出来。
傍晚的时候,孙通便驾着一辆簇新的马车到了。他还是那么热情,那么粗旷,把韩彦家大门拍得“纭毕欤一边喊:“韩彦!你出来!四爷让我来接你啦!”
韩彦看着时候到了,提着包袱就要出门。两个最小的弟妹正是懵懂的年纪,一人抱住自己哥哥的一条大腿,七嘴八舌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韩彦笑了笑,摸了摸两个小豆丁的头,说下次回来一定给他们带糖葫芦吃。
韩彦娘隐忍地笑着,把两个小孩扯到里屋去,让他们去看看自己的爹,小心他渴了找不着人。两个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呼啦呼啦地一窝蜂跑了。
待小孩儿一走,韩彦娘眼泪又掉下来了。怕儿子看到又担心,连忙举着袖口胡乱地擦着,一边安慰道:“没事、没事,刚刚就是沙子进眼睛了。”又说,“衣服都带了吗?现今快入秋了,多穿点,别贪凉。赶明儿娘给你缝件大棉袄带过去……”
“韩彦!你好了么?太阳快落山啦!四爷嘱咐我戌时之前就要把你带过去。”院子外,车夫孙通突兀地喊了一句。
韩彦娘有些慌,下意识地便要去拿韩彦的包袱,被韩彦躲了开去。
韩彦挡住他娘的身子,轻声说:“娘,你别送我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
“你照顾好爹,二弟回来要是问起了,就说我到县里做工去了,让他安心念书,不定啥时候我考考他。”
“娘,你别担心,过年过节我会回来的。”说完这些,韩彦朝自己的娘亲笑了笑,背着自己一早收拾好的包袱出门了。
四邻八舍有的人看到了韩彦家门口停着这么一辆体面的马车,都凑了过来,一个说:“小彦子!你出息喽,坐这样好的车!”一个问:“韩彦啊,这么晚了还做啥去呢?吃完饭了没?”
韩彦坐在马车里从窗口望着这些热心肠的邻居,笑着说是要去给个大东家做工,孙通便甩了鞭子赶着马上路了。
“路上小心呐!”有个平常极喜欢韩彦的大爷喊了喊。
韩彦从窗口里伸出头来,朝着家门的方向挥了挥手,天暗了,又逆着光,脸上模糊一片。他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娘亲,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好像这次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韩彦张了张嘴,才喊了一句:“娘――”咸咸的泪水流进嘴巴里了。
旗老爷七七过后,旗四便搬到他爹的屋子去了。好在当初旗老爷不是死在主屋那,不然住起来得隔阂死。按理说,旗家主屋应该是家主和家母一起住的,但旗四和吕凤娘分房睡惯了,就算搬了屋也不想改变。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孩子,要是住在一起,天天吵吵闹闹的,很多事情都要耽搁。因此,尽管孙媚娘提了两次要吕凤娘搬过来住,旗四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孙媚娘瞧着再说第三次,旗四真的就要发火了,也就悻悻不吭声了。
说来也是好笑,想当初,也就是吕凤娘刚过门那阵子,儿子不愿意和儿媳妇一起住,坚持要分房睡,孙媚娘面上虽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满意的。因为这才说明了她儿子真真不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所以,对于媳妇的哭诉,孙媚娘向来是非讽即刺,嘴里刻薄,心里更是洋洋得意,以为自己依然是儿子心里最重的人。殊不知她儿子之所以没有成为那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是因为他儿子媳妇还没找到。
孙媚娘好几年前就知道旗四玩戏子小倌的事,只是这种事情乡绅地保多了去了,谁家的爷不偷腥呢?所以她也就一直没当回事,只是时不时地唠叨一下孙子的事情。这样没多久吕凤娘又怀上了,十月怀胎果然生下来一个男孩。孙媚娘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只是她还是不满足,琢磨着要给旗四找个小老婆。说是想给旗家开枝散叶,暗地里还是有私心的:她怕媳妇仗着一对儿女爬到自己的头上来,所以她要给自己找个帮手,更是给吕凤娘找个对手。可惜这时候旗四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人了,脾气硬起来比之旗老爷是有过之不及,虽然不打人,但被那冷冷的眼神盯着,冻也得冻死。母子俩几次短兵交接,孙媚娘发现自己除了让步之外居然别无他选,心里愤懑可想而知。特别是这次旗四要找个男人做小老婆的事情,更是宛如导火线一般,把她一直以来对儿子的不满完全引爆了。
孙媚娘想,自个儿子她是惹不得,但是一个不要脸的勾搭男人的贱货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就不信她整不了这个二椅子!这么想着,心情顿时开阔了许多,也不怨天尤人了,半卧倒在炕上,叫了丫环进来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细细地想着怎么给那要进门的男人来个下马威,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爽。
只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韩彦过门都一个多月来,孙媚娘还是见不到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旗四从人过门后就没出过门,县里的酒厂也不管了,田里的事情也甩手了,整天见不着人,一问屋里的下人,都说跟彦少爷那边坐着。又说,前两天唐大奶奶去看过彦少爷了。把孙媚娘气得连吸了好几口大烟,这才缓了过来,没马上跳下炕奔过去撕人,但嘴上却是把韩彦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贱货”、“二椅子”、“插屁眼的”通通都顺了一遍。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孙媚娘没想到这些她骂韩彦的话才隔了一个夜,第二天便传到韩彦的耳朵里去了。
第四十三章
相对于小圆的不满和沮丧,韩彦倒是平静了许多,早在他决定“卖身”给旗四的时候,他便料到一定会有这些中伤和诽谤的,如今孙媚娘真的这么赤裸裸地说了出来也算是意料之中。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也没有到寻死觅活待不下去的地步。他的自尊心早在厂子里的时候就被践踏了无数遍,如今已经练成了一套应对的方法,左右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当没听到就是了。
韩彦就这样把自己安慰得好好的,只是晚上见到旗四的时候,又忍不住有些怨气。
旗四倒是无知无觉,自顾自地上了炕。如今天气已经转凉了,旗四几天前便吩咐人在韩彦的屋子里烧了炕。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如今躺在暖烘烘的炕上,舒服地伸了个腰,眯着眼望了望韩彦。
韩彦认命地走了过去,脱了鞋上上炕,半跪着给旗四捏肩膀。这活他已经做得轻车熟路,每一次都能把旗四伺候得软了骨头。等旗四解了乏,便叫小圆送了饭进来。两碗白米饭,一盆小鸡炖蘑菇,一盆白菜粉条,还有一海碗疙瘩汤,外加两副木筷,整整齐齐地摆在炕琴上。
“吃饭吧。”旗四说。
韩彦便爬到炕琴另一边,坐好,等旗四动筷了,他才端起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碗筷碰撞的声音。
两个大男人,风卷残云吃起来十分快,才一刻钟的功夫,盆盆碗碗便空了。小圆掐着时间进来把碗筷收走。韩彦瞧着屋里有些暗了,便下了炕,到桌子那边把煤油灯i亮些。
外面已经黑得透透的了,星星出来了,一闪一闪的,稀疏地点缀着整个天空。近的亮,远的暗,大的亮,小的暗。大牙狗就拴在屋子外的一角,也淹没在夜色中了,只有偶尔传来一阵低低的吼声,显示着它的存在感。韩彦跟它相处了一个来月,早就不怕它了,还主动地把给大牙狗喂饭的活儿揽了过来,一日三餐吃完后便把桌子上的边边角角倒到它的狗盆里。
一开始韩彦还有些可惜那些剩饭剩菜,觉得倒给这么凶的一只狗吃实在是浪费了。但是一个月的时光相处下来,韩彦一点点地喜欢上了这只大狼狗,不但不觉得饭菜可惜,要是吃到什么好东西,还要留心着给它剩一口。
一般吃完晚饭,旗四便要到吕凤娘那边走走,看看女儿、逗逗儿子,再不咸不淡地跟孩子他娘说几句就回来了。要是在以前,旗四有时候还要抽个时间去他娘屋子里坐坐,但近来孙媚娘见着他就闹脾气,旗四懒得给自己找罪受,便没去了,改去旗易水那。
旗易水自从旗老爷死了之后,身子一直都没有缓过来。将近三个来月了,还在喝药。唐佩莲对他心存愧疚,几乎每天都要来陪陪他,跟他说话解闷。旗四信得过唐佩莲,加之他近来也十分繁忙,就没怎么过去。但一有时间,他还是会到旗易水那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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