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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韩彦,你进来。”
韩彦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就站在门槛那,不敢离旗四太近。
旗四说:“你在我这里做工,有几点事我先给你说下。”
韩彦站直了,回道:“四爷,您说。”
“记住你住的地方,别走丢了。衣服至少两天一换,保证干净。有时我会叫你拿点东西,耳朵机灵点儿,别听差了。三餐我会叫人给你送过来,这个你不用担心。”
韩彦听着没啥活儿还给饭吃,心下有点虚,但旗四是东家,他说啥就是啥,于是韩彦最后也没问啥,只是回了一句:“嗯呐。”
旗四说:“你有啥要问的没?”
韩彦抿了抿嘴唇,说:“爷,咱们是不是得写个条子画个押?”
旗四笑了,说:“那张纸你觉得能把我咋样?”
韩彦脸一红,连忙说:“爷,我说错话了,您是个能的,是我想岔了。”
旗四冷笑,说:“你晓得就好。”这才刚给了颗糖呢,就来讨鞭子了。
韩彦心下一沉,头低得更低了。好在旗四没再为难他,让他走了。
韩彦就这样在旗家大院待了下来,小圆给他送过两天饭,第三天的时候俩人才开口唠嗑些家常。小圆问韩彦咋来给旗四爷做活,韩彦就把前几天的情况简单地给她说了一遍。小圆一听心里便有些疑惑,想着旗四爷咋做了一件亏本买卖?她又看了韩彦一眼,看他虽然人小,但手脚麻利,便说:
“没准真有些事儿四爷还非得让你做呢,谁知道呢?”
韩彦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小声问:
“小圆姐,这活儿四爷也没给个契约啥的,你说到头来会不会不算数了?”
“这你倒是放心,四爷比不得老爷,他雇工人向来不赖账,但活儿也不是很好做就是。”小圆迟疑地说。
韩彦连忙问:“都是些什么活儿呢?小圆姐你给我说说呗,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呐!”
小圆想了想,说:“今个儿八月中已经过了,想来是要种大烟花,往年这事儿是阿常在做,今年他走了,我也没看李管家再找个人来,兴许就是你顶上了。”
韩彦说:“种大烟花?我只种过苞米、高粱和大豆,其他的我还真没弄过。”
“这个别担心,四爷会让管家教你的,我也做过那活儿,不难。”
韩彦点点头。
两个人又唠嗑过几回,韩彦是个嘴甜的,小圆也是个精明人,旗家大院的女眷不多,小圆是吕凤娘嫁进旗家大院的时候跟来的,虽然来了快三年了,但贴心的人并不多,难得遇到了韩彦这个从外面来的,说一些屯里的趣事,也算解了不少闷。
小圆也把一些旗家大院发生的,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慢慢讲给韩彦听。但分寸还是把着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心里都有数。
小圆说,旗家大院最不能惹的就是旗老爷,特别是他去年逛窑子得了脏病后,拿了不少下人出气,过年的时候,硬拐了一个逃荒来的老长工上牌桌赌钱,做了手段把人家一年到头的钱拿个精光,把人活活气死了。连李管家这个跟他一样大岁数的都还常常被他骂得跟孙子一样。还好我和我姐姐是跟着四奶奶和四爷的,老爷不敢拿我怎样。
韩彦问,那四奶奶是个啥样的人?
小圆便说,要说我们家四奶奶嘛,那人是顶好的,可惜命有点苦,好在现在有了大姐儿,也算以后有个依靠了。
韩彦还是好奇,小圆就含含糊糊过了。恰巧旗四爷回院子里了,她连忙撇下韩彦过去伺候。
旗四是个精细人,旗家三代土地主到了他这疙瘩,看戏、喝茶、写大字,愣是给整出些文雅的意味。
旗四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他问小圆:
“那孩子今个儿说了什么没?”
小圆就把他俩聊天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末了又加了句:“韩彦还问了爷您要他来了做啥活。”
“那你咋说的?”旗四问。
“我说,四爷许是要你去种大烟花。”小圆说。
旗四看了小圆一眼,说:“你猜的没错。你一直是个有心的。”
小圆低着头不说话。
旗四说:“下去吧,给那孩子拿床被单,铺在稻草上。”
小圆应了一声走了。
第十三章
韩彦一直待在旗四住的院子里,如此过了几天,也就是陈大地保和唐大善人来找旗老爷那一天清早,用过早饭不久,旗四就对韩彦说:“你跟着我去一趟县城。”
旗家大院养有八匹红枣马,两辆马车,车夫已经给旗家大院赶了二十五年车了,姓孙名通,黑龙江人,混了一点俄人的血统,长得十分高大,眼窝也深,不出声看人的时候有点凶,事实上是个老实人。看到韩彦,他有点好奇但没多问。
旗四上了马车,里面早已铺了厚厚的毛毯,人坐在上面车动起来能少点颠簸。
旗四对孙通说:“这个是韩彦,我雇来种大烟花的,今个儿带他进县城里拿种子,你认认,以后你俩还得一起送货。”
孙通点点头,看了韩彦一眼,说:“上来吧。”
韩彦跳上车板老实坐好,孙通便赶着马车上路了。
车轱辘滚动着,赶车的挥动大鞭,马跑的快了,车子直直出了元茂屯的西门,一路向着县城的大路滚。
太阳从东南方向升起,阳光还是软软的,照在黄泥河子的水面上也不耀眼。燕子从水面掠过,身影轻盈,就像一把划开段子的剪刀,在身后流下长长的波痕。菱角花开了,星星点点的,这里一簇,那里一簇,就像散落在水面上的星星的眼睛。河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一两穗早熟的苞米露了出来,顶着个红彤彤的小脑袋。风一吹,摇头晃脑的,煞是可爱。
韩彦待在旗家大院好几天了,咋一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满脸都是笑意,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他是个活泼的性子,看着车夫也没那么凶了,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师傅,您姓啥呐?”
“我姓孙。”
“孙师傅,您赶车赶得真好。”韩彦真心实意地说,他前儿也是坐过马车的去县城的,路况并不好,他颠得屁股差点成了四瓣。
孙通笑了笑,说:“也是车好。娃子,你家哪的?咋这么小就出来揽活?”
“我不小,十五啦,过了年就十六了。我家欠了四爷五担粮食,四爷说可以做活儿抵,所以我就来啦。”韩彦说。这两年家里条件不好,他吃得少,身子骨一直没长开。刚来旗家大院的时候,脸色还有点黄,养了几天,这才有了不少血色。
孙通转头看了韩彦一下,心里知道这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娃子,你这不行呐,十五岁了身板还这么小,你得多吃点。”
韩彦脸有点红,说:“我晓得咧,我早上吃了两个馍馍呐!”
孙通说:“四爷是个厚道的,你活儿做的好,多吃点他也不在意。”
韩彦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呐”。他转过头看了眼车帘,旗四就坐在后面。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韩彦也渐渐感觉到了旗四爷确实不像村里传言那样可怕,是个说话做事都讲道理、讲规矩的人。
元茂屯到县城的路并不远,一个时辰便到了城门门口。马车边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大多肩上、手上都搭着东西,是进县城赶集做买卖的。
孙通已经走得轻车熟路,把马车拉到吕氏药堂才停了下来。
门口有个药童眼尖看见了,连忙高喊一声:“姑爷来啦!”
不一会儿,里屋的帘子便掀了开来,吕凤娘的娘亲吕王氏走了出来,她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好在保养得当,也说得上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看到旗四下了车,她连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说:“阿四来了!快进来坐坐,前阵子你丈人才买了上好的毛尖,就等你今天来尝尝鲜呐!”
看到韩彦,她迟疑了一下,问:“咋带了个半大的孩子来?你那个帮工呢?”
旗四说:“之前那个走了,这个是新来的,人是小了点但干活儿还是麻利的。”
吕王氏点点头,说:“你是个有主意的,先进屋来吧。”
旗四先交代了孙通买哪些东西下午要带回家,又让韩彦先在药堂门口找个空闲的地方坐一会儿,这才跟着吕王氏进了屋。
吕王氏领着旗四上了炕,今个儿已经是八月底,天气转凉,她特意让人在炕上多铺了一层垫子,又让丫头赶紧煮水端茶。
旗四难得没有冷着一张脸,神色淡淡地看着吕王氏忙前忙后。
“你丈人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一大早就跟隔壁老王去遛鸟,我说你今个儿十有八九会来,他还不信!”
“这人呐老不安分,你说牙都磕坏了他还不晓得厉害,天天在外面浪荡。”
“大喜,去!去巷子口看看老爷还在那里没,跟他说姑爷来了,赶紧回来。”
一迭话吩咐下去,这才得空坐上炕来,拢了拢衣袖。
丫头已经把茶叶和热水端上来了,旗四接了茶叶、茶具,按部就班地倒水、泡茶。茶是好茶,热水一下去便有淡淡的茶香溢了出来。
吕王氏说:“凤娘近来咋样?大姐儿还乖么?近来药堂有些忙,过两天她生辰我和她外公是去不了,礼物我都备好了,就等你今个儿带回去呢。”
旗四给吕王氏递了一杯茶,客气了一句:“让娘费心了。”
正说着,吕老爷就托着个鸟笼进来,看到旗四,笑了一下,露出一口豁牙。吕老爷子原本也是个好相貌的,可惜年头半夜走路摔倒了,磕到门板上,硬生生地把门前几颗大牙齿磕坏了,留了一个大窟窿,一说话牙门就漏风。
吕老爷不甚在意,吕王氏却是分外可惜,一看到吕老爷豁牙就叹息,想当初她嫁给吕老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着那一张脸和那一口大白牙,现在才半辈子呐,那口大白牙便残了,想想心情怎能不十分郁猝?
看到吕老爷回来了,吕王氏连忙下了炕,张罗午饭去了。
吕老爷把鸟笼挂了起来,里面是一只五彩的画眉,在踏板上蹦来蹦去,兵荒马乱的样子,倒是不吵人。
吕老爷上了炕,旗四敬上一杯茶,爷俩谁都不说话,慢悠悠地喝着茶。
想来,尽管旗四对吕凤娘态度虽算不上熟络,但却也从来不刻薄,别人家婆娘该有的旗四也都给,其中除了忌惮吕凤娘的舅舅,更多的则是因为吕凤娘爹娘的态度。吕老爷说来起来也是官宦子弟,虽然落败了,但有些讲究还是有的,比如喝茶遛鸟看戏。遛鸟旗四没兴趣,但说到看戏喝茶,爷俩倒是投缘,抛开丈人女婿的身份不讲,倒有点忘年交的味道。
吕王氏跟旗四的娘亲是一个类型的人物,都是颇有能耐和手腕的,不然也不会带着吕家的日子蒸蒸日上。性格则外向泼辣,进退有度,待人熟络,特别是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吕王氏常常是看得眼都不带眨的。但她是个正经的妇道人家,这种喜欢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并不越轨。
当初,吕老爷和旗老爷交好,吕王氏虽然对旗老爷的秉性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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