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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河 作者:陈小菜
静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李若飞阖上眼睛,静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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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东南角的小屋里,赵孟旭正在烛下反复临摹一张帖子上的字体,突然心口一阵绞痛,一口血喷到纸上,脸色瞬间惨白。
深深注目红烛,却绽放了一个飘渺柔和的笑容,推开窗,一轮明月高悬,洒落一地的清辉。赵孟旭轻声道:“空有当年旧烟月……空有当年旧烟月……初蕊,不要急,再等我一等,很快我就来陪你……”眼中竟有欢喜之意。
李若飞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尽是过往种种,甜美得不忍醒来。
李若飞九岁,颜冲羽十四岁。李若飞杀了雪豹,救下了颜冲羽。颜冲羽从茫茫雪原中捡回了李若飞。
李若飞十岁,颜冲羽十五岁。南院王府中,巴格恩师父刚教会了李若飞几式格斗招术,他就忙不迭的找了颜冲羽试演。颜冲羽身高力大,李若飞笑嘻嘻走上前去,揉身扑上,两人一起倒在地上,地面近距离有效的削弱了颜冲羽的力道,李若飞膝盖紧紧抵住颜冲羽腰眼,拆关节,锁咽喉一整套动作像模像样,百忙中得意问道: “服不服?”
颜冲羽却双腿用力,绞住李若飞的腰,一个转身,反制住了他,膝盖却是卡住他的腿侧弯,拧住他的手腕,合身压上,笑道:“服不服?”
两人耳朵同时一痛,已被一双柔荑重重拧住,心中唉叹一声,立刻鲤鱼打挺乖乖站好。
尉迟香这一招,姿势之熟练,力道之巧妙,似演练过千遍万遍一般,笑骂道:“两个坏小子!不许在家里打架!要打出去欺负别人去!”
李若飞十一岁,颜冲羽十六岁。李若飞杀了大哥李成飞。颜冲羽赶在所有人前面,带他从王府逃到燕支关。一路上,颜冲羽抱着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怕,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偿命。”颜冲羽被父亲鞭打昏迷后,仍是攥紧李若飞的一只手,手被握得一片青紫累累,心里却是平安喜乐。
李若飞十二岁,颜冲羽十七岁。颜冲羽带他到奔狼原,道:“我们朗国人学打仗,都要看看狼怎么捕猎。”
一头额上一片白的狼紧盯一只敏捷肥壮的黄羊,他俩跟随在后。夜里黄羊睡着却仍然支楞着耳朵,狼也不急于下手,趴在不远的地方死守,他俩趴在雪窝里死盯,眸子灼灼如刀,竟丝毫不觉得冷。天明后,黄羊刚起,狼便趁着黄羊一宿睡足憋着一泡尿不能长时间奔跑的机会,飞扑上去,看到黄羊脖颈处浓烈的血喷洒到雪地时,颜冲羽道:“射!”
李若飞立刻弯弓搭箭,射向了狼,箭矢从尻尾处入,从腹下出。
两人走到狼身边,颜冲羽一边剥皮一边道:“要打仗,先要学会忍耐。黄羊是草原上的机灵鬼,夜里睡觉也警惕得很,近不得身,但狼就会忍耐一整夜,这样才能等到最好的捕杀机会;成功了不能得意忘形,要提防身后;还有就是,要射杀狼就一定要射死,伤十头狼,不如射死一头。”
站起身来,用沾上狼血的手,笑着抹上李若飞的脸:“懂了吗?”
一行狼血印到了玉色的脸上,就像烙到了肌肤里骨头里,带着宿命的味道,是一生都不会褪色的痕迹。
李若飞十三岁,颜冲羽十八岁。颜冲羽接任南院王驻兵燕支关,行前一个月,颜冲羽带着李若飞上了草原西边最高的山崖。颜冲羽道:“天上的海东青,地上的白毛狼,都是最凶最聪明的东西,在这里的蓝岩鹰,却是鹰中之王,张开羽翼能达丈余,扇翅能推动大石,在天空飞翔整日整夜速度丝毫不减。”
山顶岩壁的这只蓝岩鹰正在从窝里把三只不足一月的小鹰从崖顶扔下,百丈崖下,尽是碎石荒草,三只小鹰哀鸣着,大鹰只在崖顶冷冷观看。一只小鹰未能张开翅膀,直直的摔死在崖下,另两只努力张开了稚嫩的双翅,迎风飞上了崖顶。
守足崖顶半月,蓝岩鹰除了训练小鹰们捕食飞翔,别无异动,李若飞正暗自奇怪,却见这天清晨,蓝岩鹰用嘴叼起一只小鹰放到崖顶,将小鹰翅膀展开放好,利爪已抓起一块石头,重重砸下,竟是把小鹰初见强韧的翅骨折断,随后大翅一扇,把断翅小鹰从崖顶扇落。小鹰凄惨的啼叫,在气流中勉力扇动翅膀,歪歪斜斜的顺风而下,一头撞在崖壁上,摔落崖底,不知死活。蓝岩鹰不为所动,将另一只小鹰如法炮制,仅剩的这只小鹰被断翅后,摔落一半时,竟神奇般的展开了双翼,抵受住了折翅的剧痛,竟一路飞回了崖上。
李若飞目眩神迷,颜冲羽静静道:“蓝岩鹰断翅后,若能立刻恢复飞行训练,新生的翅骨能长得更强健有力,再过一个月,这只鹰还会被折断一次翅骨,蓝岩鹰能够称霸天空,是因为它们经历过最痛苦的磨练。”
看着李若飞直如名剑锋芒般的乌黑眸子:“若飞,我想告诉你,日后再有诸多磨难痛苦,即便是断翅之痛,只要熬过去,就可以继续飞起来,而且会飞得更好。”
不经意间,已快十年光阴,感情无声无息长成了草原,贯穿于生命,年复一年的茂盛连绵。
耳边似乎有一声鹰啼,李若飞清醒过来,似乎身在一个马车内,已闻不到草原的清香热烈,想必已经过了宁国边境三关,到了腹地。
既然必须面对,就绝不逃避。李若飞摩挲着颈中狼牙,微微笑了笑。
几天后,傅怀川一行抵达靖丰城郊。
远远看见一人骑马迎上,银灰色的宽袍大袖,在夏日的凉风中有飘飘欲仙之感,透明的灰眸在夕阳里染成了淡金色,温情脉脉。
正是傅刑简。
傅刑简问道:“都捉回来了?”
傅怀川笑着指指身后一辆马车,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傅刑简蹙眉道:“又受伤了?这么不小心!”
傅怀川叹道:“今时不同往日,颜冲羽那小子历练出来了,最多再有三年,便可胜过我。”言下颇有几分寥落之意。
傅刑简动容道:“当真?当世人杰还有胜过你的?”
傅怀川摇头:“朗国治军远胜我国,军民上下一心,只怕来日就有大祸。”
若有意若无意的岔开了话题,竟没有告诉傅刑简自己是被李若飞所伤。
傅刑简策马上前,掀开车帘,见李若飞正蜷在车内昏昏睡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一只重伤的小兽,毫无防备的流露着脆弱,心中不禁感到无比的快意,连雾蒙蒙的眸子都晶亮闪烁。
却见他手臂弯处,护着一个小小瓷坛。傅刑简冰雪聪明,惊问道:“那个贱人死了?”
李若飞眼帘刷的打开,一双黑夜般的眼睛毫无感情的凝视着他,傅刑简心中一寒,忍不住后退一步,放下了车帘。
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却是谢流赶到,他面目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勒住缰绳,冲着车内喊道:“初蕊!”
傅怀川冷冷道:“谢二将军私纵人质,居然还敢来大呼小叫?”
谢流毫无惧色:“事到如今,我任由处置,初蕊弱质女流,还请王爷不要伤害于她。”
傅怀川尚未答话,只听李若飞道:“谢大哥,你过来。”声音虽微弱,却有不容抗拒之意。
傅怀川让开了路,冷眼旁观。
谢流下马近前,掀开帘子,却不见秦初蕊,急问道:“初蕊呢?”
李若飞将瓷坛双手捧出,淡淡道:“初蕊死了,这是她的骨灰,交给你罢。”
谢流惊痛之下,嘶声道:“我不信!你说你会带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李若飞摸索着触碰到谢流的手,把瓷坛放到他怀里,低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就是死了。”
谢流咬牙道:“她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她?”
李若飞甚是不耐烦:“没人害她,她自己死了。”沉吟片刻,道:“她让我跟你说,恨不相逢未嫁时,求你带着她的骨灰回南疆,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葬,让你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再也不要回靖丰,就在当地娶妻生子陪着她。”
说罢仰起脸,问道:“谢大哥,你能答应吗?”
谢流心情激荡悲痛之下,也没注意到李若飞目不能视,只点了点头便打马远去。
李若飞却似看见了一般,长吁一口气,不再说话。
傅怀川立在一边,含笑不语
自今年开春后诸事繁琐,傅东平旧病复发,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将东辽西州以及北方十州的日常性事务交由太子处理,南方诸州却由傅刑简主管,又让他着手整治漕运,太子当时就十分吃味,眼下听闻傅怀川顺利接回了李若飞,重掌边关兵权,太子不由得大怒,失控之下,把所管各州府事务奏章摔了个七零八落。
赵孟旭因颇富才名,又一向乖巧柔顺,常在殿中伺候太子处事,此时忙下跪大胆劝道:“殿下息怒!四王爷和二王爷手足情深,二人联手,在朝中确实势大。但太子亦可与五王爷携手相抗,以作制衡。”
太子郁郁之下,也不追究赵孟旭评议朝政的僭越,反而说道:“老五生母出身卑贱不说,在朝堂又无地位,我与他联手,岂不是自降身份!”
赵孟旭一笑道:“照我看,五王爷出身既低,又娶了朗国公主,这辈子再不可能有染指皇位的想法,这样一来,五王爷说的话便成了皇上最容易听得进去的中立之言。只要太子与他交好,许他好处,将来在皇上面前,也多了个倚靠。”
太子思索片刻,喜道:“有道理!”
看着他跪伏在地,姿势标准恭敬,表示着完全的臣服,不禁疑道:“你为何如此替我出谋划策?”
赵孟旭仰起精致的脸,目中盈盈有泪光:“孟旭命苦,二王爷从未把我当人看,在他手中我生不如死,幸得太子垂怜,只望此生仰仗殿下能得一立锥之地,孟旭也就满足了。”
太子笑着伸手将他扶起,抹去他的眼泪,柔声道:“只要我君临天下,定不会亏待你。”
赵孟旭大喜,微微上挑的眼眸中染上媚意,伏在太子胸口,用柔若无骨的手指挑逗太子胯下,太子呼吸急促,只觉怀中之人活色生香,恨不得化在他身上,一下将他压倒在地,兴致如狂,衣服也不脱,急急扯下裤子便捅了进去。
赵孟旭柔美纤细的双腿挂在太子肩上,脚尖绷得笔直,褐色明眸中蒙着一层薄薄泪水,说不出的妖媚撩人,忽然一口轻轻咬在太子颈脖,呻吟道:“太子,过几日进宫弹劾四王爷私纵李若飞罢,跟皇上说,由你来接管质子……只怕四王爷要跳起来呢……”
说罢吃吃笑了起来,登时摔落满地的奏章都是春色旖旎。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强暴血腥桥段,慎入。
作者尸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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