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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连篇[出书版] 作者:青丘
死的抱住了我的腰。突然间她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对我瞪着眼说:“不要拿走我的被子!”
我疯狂的叫了起来,猛的一翻感觉自己掉到了什么地方,眼前忽然一亮,白翌打开了床头灯,而我整个人都摔到了床下。白翌一把把我拉上了床问我:“怎么了?叫得和杀猪似得。”
我抓了一把头发,摸了摸胸口说:“做了一个噩梦。”
他给我披了一件衣服,然后下床。我听到他倒水的声音,随后他给了我一杯热水说:“关于什么的噩梦?”
我双手捂着热水,但是那种阴冷的触感还是没有消退。我喝了一口水没好气的说:“还能什么,被子,又是死人的被子。”
白翌穿上了外套说:“什么样的被子?”
我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水,清了清嗓子说:“一个老太婆的葬礼,她说别拿走她的被子。”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阳台边上,拉开了窗帘,然后指着一团东西说:“是不是这条?”
我连忙下床,套上外套走到阳台门边上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套破棉絮一样的被子已经架在了我们和那家人的当中,而且居然还没掉下去!雨滴打在这条被子上,发出了那种噗噗的声音。白翌慢慢的走到了阳台上。我坐在床上也能感觉到外面强势的风雨,他缓缓的把被子拉了过来,我摇了摇头说:“别拿进来,这个东西肯定有鬼,再扔回去吧。”
他盯着那破被子说:“你看这被子很奇怪啊,它只有皮子,没有芯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披着外套,也走到了阳台上,果然这被子与其说是被子不如说是被套。白翌放下了东西,此时我们又听到了咚咚的声音。我心里一火,那条被子不用说也知道,又是那个瘦猴精给偷偷扔过来的,我捂着额头无奈的抱怨道:“居然还来这手,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我拿过被套说:“别睡了,去那里看看吧。”
白翌哎了一声,叹了口气带上手电筒,口气十分无奈的说:“至少穿上衣服吧。”
我想到那里冷的和冰窖似的,连忙套上了裤子说:“走,去瞧瞧!”
他见我怒气冲冲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一点,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东西塞在口袋里,然后说:“一会儿小心点。”
我点点头,那家人肯定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鬼。
我们来到了走廊上,旁边就是那家人。那家人的大门依然紧闭着,只是露出了绿色的夜间灯,这样的灯光把这屋子渲染的更加的阴森怪诞。白翌刚要敲门,门就一下子打开了,仿佛是知道我们要进去一样。
我咽了下口水,自从神殿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事了。白翌嗯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我挡在了后面,并立刻打开了手电。此时我们还没真正踏进去就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阴冷气息。屋子里唯一的亮光只有我们手上的这支手电筒和外面莹绿色的灯光。两种不同的光线重叠在一起,但是里面依然非常的昏暗,而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我怕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拉着白翌让他小心点。他嗯了一声。我们刚踏进屋子,突然就从黑暗中窜出了一只非常肥硕的老鼠,至少有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的大小,老鼠居然一点也不惧怕我们,傻傻的看了我们几眼,最后非常灵活的窜到了其他黑暗的角落里,而在那里也有oo的声音发出。白翌拿着手电四处照了一下,发现过道里除了老鼠,并没有人,就在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大门嘭的一下仿佛被外来的力道给关上了,而同时手电居然闪了几下,像是要没电的样子。
白翌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小心点!这里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我戒备着注视着那黑暗中的角落。白翌示意先到里屋去,手电筒快没电了,不要浪费时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注意周围的动静。这里比我白天来的时候还要昏暗。我们来到应该是卧室的门口,白翌向我示意了下,然后就转动了门锁,此时又响起了咚咚的声音。白翌打开了门,突然一张人脸晃到了我们的面前,我和白翌连忙倒退,白翌用手电再一次的照了照,发现那张脸就是那瘦男人的,他的样子非常的令人恐惧,不过我确定他还没死,因为他的眼珠子还在动。他浑身都在哆嗦,上下两排牙齿都在不停的打架,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我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发现他冷的就像是一块冰冻了的猪肉,硬邦邦的。他眨了下眼皮,好像是在求救,白翌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往那家伙的脑袋上一贴,符就燃起了暗绿色的火焰,随后从他的七窍冒出了白烟,他终于可以少许活动了,两忙抓起手边上的电热毯说:“谢谢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一定有办法!”
他说话还很不利索,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引了那么多阴气在身上?那些东西应该只存在阴间的。一般正常人如果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是不会引上身的。”
白翌转过头说:“你看了我的书?”
我点了点头说:“怎么?不行?”
男人一听我们的话,连忙靠了过来说:“你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那种咚咚的响声又开始了,瘦男人一听到就像是老鼠听见了猫叫一样,缩到了我们的身后,我指着里面说:“你老婆在里面?”
他点了点头说:“在,但是那声音不是她弄出来的。”
我疑问道:“那么是谁弄的?”
他闭上了眼睛说:“是我的老娘……不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我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皱眉问道:“是不是白天要我收被子的那个老太?”
他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
白翌手里又拿了一张符,然后塞给我一张说:“我先进,你在后面帮我挡着。”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拔阴符,就拿过他的手电筒,替他照明。我们走进卧室,通过手电筒的光线,我们看到一个浑身发黑一丝不挂的怪物,那个怪物正在用一个拍子拍打那个女人,而女人则像是一条巨大的棉被一样,双手都被金属的晾衣夹子夹住,吊在了竹竿上。她的身体非常的怪异,又扁又胖,仿佛她真的就是一条棉被。她低着头,看不清是清醒还是被打晕了。
那个怪物一看见我们,就马上停止了敲打,歪着脑袋盯着我们看。当她看到那个瘦男人时,她就像是发了疯似得冲了过来。我心中一惊,哪有这样仇视自己儿子的?这还是做娘的么?白翌比我反映快,一只手挡住了那个东西,另一只手急速的把手上的符咒朝她的额头上贴去,然后对我说:“贴她胸口!”我连忙把我手上的那张贴在了她的胸口。那怪物不再挣扎了,而是像一具怪异的雕塑一样,立在我们面前,一点活物的气息也没有。
那个瘦男人还躲在后面,我歪着头问道:“你确定这是你老娘么?你老娘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死不瞑目的事?”
他吓得瘫坐在地上,抽打着自己的脸说:“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我对不起我娘啊!”
我打断了他的废话,说:“够了,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翌趁这段时间,快速的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把她从晾衣架上放了下来。他扶起那女人时啊了一声,我连忙跑过去,发现这个女人非常的轻。白翌照了照四周,找到了一把剪刀,然后就去剪这个女人的手,那个瘦男人连忙过来拉住他说:“你干嘛?”
白翌瞥了他一眼把他推开,然后一刀剪了下去。那女人手里居然都是红色的棉花,她没有血肉,只有一团团红色棉花塞在里面。瘦男人啊的一声喊出来。我伸出一只手放在了那个女人的鼻子下,然后又听了听她的心脏,连一丝心跳也没有,这显然是一具尸体了。我猛的抬起了头,对着那男人说:“你老婆死了。”
瘦男人蹲在地上没有哭也没有叫,仿佛是一具被抽离灵魂的躯体,我看着他的样子,低声对白翌说:“如果不是我们来这里,这家伙,是不是也会死啊?”
白翌摇了摇头,放开了那女人说:“不会,这个老太,她舍不得杀这个儿子。如果不是老太把这个女人的命抽出来给了这个家伙,他身上那么重的阴气,早就死了。也就是说这个老太婆其实还是救了他的。”
男人听到我们的话,噗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他说:“娘啊,娘啊,我对不住你啊,我不该那么没有用啊!哎,你们不知道啊,我老婆是一个恶婆娘,她是殡仪馆里干活的,什么都不忌讳,后来我从纺织厂下岗了,她让我去自己做生意。我哪里可能做的来,很快就亏本了,连进货的钱都赔了。第二天她就带了好几条被芯回来,让我拆开了套在新被套里卖。我问这是哪里来的,她说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我当时就吓得叫她把东西烧了,她不肯,还骂我是没用的男人,说什么烧了也是烧了,能赚钱就可以了。我一直都怕她,于是……于是就昧着良心……卖起了死人被子……”
我心里一颤,幸好没有买他的东西,否则我天天都得做噩梦了。那就难怪了,这个男人身上的阴气应该就是做这种损阴德的事所积累的,死人盖的被子,本来就是为了抵挡去阴间的路上那些无法忍受的阴寒,现在倒好,这个男人做这种昧良心的生意,那些死人的鬼魂没了被子就来这里要,它们则把那份阴气留了下来,附加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抹了把鼻涕继续说:“这个婆娘,哎!对我老娘也不好,我娘老实,怕她。后来我娘得了癌,她不给她治,说什么反正也晚期了,早晚要死,不要浪费钱。最后我娘实在太疼了,我哪里忍的下心啊,偷偷的给她送去医院。第二天我老婆就逼着我娘退院,没过多久我娘实在熬不住这样的痛苦,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她过去是苏绣女工,她给自己弄了一套寿被,这套被子她说过要百年之后盖的,想要走的风风光光的,不能让人说我不孝顺……我从箱子底下拿出了这条被子,我老婆一看这做工就说烧了可惜了,于是扔了一条别的被子给我。我心里又气又悲,最后和她大吵大闹,但是没办法,还是让我娘在追悼会上盖一会那被子,等要火化的时候,就……就拿掉……”
我越听越郁闷,气的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拿着手电照着他的脸,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就这么对你娘?你老娘得癌你不给他治,她死了被子都不给她盖,你tmd还是不是人啊,畜生都比你像样啊。”
那家伙见我一副要揍他的样子,连忙躲了开。我一脚踹空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白翌冷冷的看着,最后拉了我一下说:“别闹了,踹死了还得算你头上,为这种垃圾坐牢不值得。我们还有事得做。”
我回头看了看那像是焦炭一样的人形,哎了一声道:“罪孽啊,养出你这样的畜生,还不如不生!”
那个瘦子见我们往回走了,以为我们要离开,连忙抱住了我的腿说:“别啊,别走啊!你走了……我娘还是……”
我冷笑道:“怕了?怕你亲娘了?”
他哭喊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该死!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娘到现在还死不瞑目,我……我不想她成那样啊!”
我骂道:“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你娘的怨念是那条被子和你这个不孝子。你如果真的要赎罪,就好好的替你娘磕个头。然后把那被子……给她盖上。要不……要不白翌你帮他下吧,这老人家太可怜了,她这样死不瞑目的也不是一个办法。”
白翌点了点头,拿起那条破棉絮,盖在了这老人的身上,顿时老人发出了很低微的一声叹息,随后那个混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爬了过来,对着那老人不停的磕头。
渐渐的老人站着的身体躺了下去,过了一会,白翌走了过去,掀开了被子。此时被子下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留下一堆人型的棉絮,又臭又烂。白翌拍了拍我说:“现在他娘算是安心上路了。”
我摇着头说:“老人家太可怜了,她死了也只是为了想要有最后的一件陪葬品,但是这个畜生还不能完成母亲的遗愿,那棉絮是寄存了老人的怨啊。”
我又回头看了下那个女人,我招呼了下白翌,他明白我的意思,又拿了一张符咒塞在了那个女人的嘴里。渐渐的那个女人的身上开始溢出大量的水,奇臭无比,最后她完全变成了一具死了有段时间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尸斑。
他嗯了一声说:“你可以报警了,法医会来检查的,你没有杀你妻子,他们也不会抓你去坐牢,总之这里就是你的事了。”说完白翌拉了我一把,想要带着我离开屋子。谁知,那个家伙又挡在我们的面前说:“那……那我身上的阴毒呢?”
我哼了一声,回他道:“你做了多少缺德事,你就得还多少债,你老婆已经还清了,接下去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想积德有的是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说完我拉着白翌头也不回的离开这肮脏阴冷的地方,在我身后依然听到那个家伙在不停的低语,也许他真的悔恨,也许他只是害怕,害怕他以后也遭到和他老婆一样的下场。
回到我们自己家的大门前,白翌又烧了一张符,让我从火堆上跨过去,消除那屋子里的阴气。我叹了一口气说:“搞了半天,居然是这样的事。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翌点了一根烟,又扔给我一根,他抚着额头说:“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他什么,我也不孝顺,如果我孝顺,我就不会离开我父母那么多年才回去看他们一次,他们都老了很多。哎……我对不起他们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笑着说:“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回去一次?怎么样?听说宁波的海鲜很不错啊!”
他摸了摸我的脸,笑着说:“你就是十句话离不开吃。哎,算了,睡吧,明天陪你去买被子,顺便再买些日用品,你就住这里咯!可别又变卦了。”
我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扭过头爬上床,想了下回头说:“别忘了别买次货,现在我对这被子……对被子真的有心理阴影啊!”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掐灭了烟头也上床道:“那就别盖被子了,我来当你的被子吧。”说完就扑了上来,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我捂着自己的腰连连喊疼,他见我如此也只好下来,替我揉着腰部。
他低声的说:“离早上没几个小时了,被子的事明天我会处理的。”
我嗯了一声,不知何时雨滴声又响了起来,在那些雨声里,还有听不清的叹息声。我闭上了眼睛,又想起了过去儿时奶奶的一句话:“人啊走的时候一定要多穿一点,那阴间的路又长又冷……”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听到了嘈杂声,开门一看,门口围了很多的邻居,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抬着一个担架出了门。担架的塑料封袋里,露出了一张脸,那是一个绝望,贪婪,扭曲的女人脸,一双眼死死的瞪着,在她的嘴里我看到了一丝棉絮。
鬼话连篇番外――梅花冢
年关将至,不出六子所料,生意果真是清淡得要命,完全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不过六子说这很正常,而且他年头做了几笔不错的买卖,所以即使到了年底也不用太担心。
我时不时地斜眼往挂钟那里瞟,心想怎么还没下班。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看了下挂钟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于是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内屋的六子喊道:“我去吃饭了,你要我给你带炒饭么?”
六子嗯了一声,我套上外套就走出了店门。我干这行也快要两年了,从中学老师混到贩卖真假古董,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对于个人来说,我本身就是很怪诞的存在吧。
六子很会挑地,我们的铺子在城隍庙转弯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再过去一点路,就是有名的沉香阁。不过我们这条街却并没有豫园老街那么热闹,到了晚上这里显得异常的宁静,仿古风的路灯和房屋把这里渲染得仿佛是明清时期一般。
我走到老街那里,留在堂里吃了一碗羊肉面,又买了一份炒饭回去。当我从面店走出来时,这阴霾的天空居然已经开始下起雨来了。我只得拉上大衣的拉链,冒着雨一路小跑地往回赶,心里抱怨早知道要下雨就不走那么多的路,直接喊外卖了。
我一只手抱着饭盒子塑料袋,一只手挡着头顶飞快地跑到了我们所在的那条小街。雨水打在我的脸上非常影响视线,我看着周围的灯光都开始朦胧起来,边上的建筑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是一排排往后退去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一般。
我甩着头发,让自己稍微能看清楚前方一点,终于回到了店门口。此时我看到有一个岁数蛮大的老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羊毛大衣,拄着一根同样是黑色的拐杖伫立在店门口。我本以为他只是在我们店铺避雨的路人,也就没多想,自顾自地冲进屋子。突然那个老人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看了看他,客气地笑道:“先生想要买什么?进去看看吧。”
老人家放开了我的胳膊,此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非常大了,而老人家的声音却非常轻,几乎雨声都可以盖过他的声音。我只有竖着耳朵仔细听,他微微地向店里探了探身体问道:“你们这里是古董店?”
我点了点头,然后介绍道:“是啊,我们这里经营各种古玩。”
他哦了一声,随后问道:“那么回收古董么?”
我这一听才明白,他这不是来买古董,而是希望出手的。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年龄太大了,不像是干倒斗的,但是要说是古董商却也没有我们这种人的感觉,倒像是有文化的的老知识分子。我问道:“那您准备脱手什么样的古董?我们这里对来路不明的……”
老人见我如此谨慎,倒是开口笑着说:“不是来路不明,这样吧,小伙子让我进去,我再给你看东西吧。”
我连忙招呼他进去,他看着我们的店铺微微点头,估计是挺满意我们的装潢,然后指着我们门口的一个仿南宋的青釉弦纹长颈撇口瓶说:“仿得不错啊,龙泉窑的东西啊。”
我一边乐呵呵地微笑点头,一边心里暗暗有些吃惊,这样能够直接看一眼就说出是哪个窑制作的,他还是头一个啊。我更加不敢怠慢,干脆直接引入内室,六子见我带了客人便放下手头的单子,微笑着让老人坐下。
老人坐了下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都能感觉到他肺里发出的喘鸣声。前面因为光线昏暗,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现在再一看发现这个老头的脸色非常不好,感觉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他的手虽然都是皱纹,但是并没有一般倒斗那样都是老茧和土腥气,所以这进一步打消了我认为他是盗墓贼的想法。不过能够一下子就猜出不知名瓷器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我走到六子面前,低声说了老头的来意,又说了他能够一下子猜到我们门口那瓶子的出处。六子也是那么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他抄着双手笑着对老头说:“先生有什么货想要脱手呢?”
老人家刚想说话,突然咳嗽了起来,我见状便走到外面替他倒茶,走到门口我忽然间闻到了一股非常香的花香,这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甜味,我好奇地朝门口看了看,此时我就感觉风雨一下子变得非常大,而且直往里面吹。我感觉到一股冷得出奇的风往我脖子里钻,连忙缩回了脑袋,再往外面看的时候,只见冷清的街道上除了那几盏路灯外并没有什么人,风雨也明显小很多。我抬头看了看我们门口的那两株香樟树,又嗅了嗅,但是那香味绝对不是香樟树会散发的。此时我又听到里屋老人咳嗽的声音,便快速地给他倒了一杯茶进了内室。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止住了咳嗽,然后慢慢地从大衣内侧袋里摸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盒子。这盒子是红木做的,雕刻了许多梅花,然而最独特的还是它是双层镂空的,最外层雕刻的是梅花,而在里层则雕刻的是亭台楼阁,还能隐约看到一位仕女倚楼而观,就像是在欣赏着疏影横斜的梅花。单单是这样的一个盒子就已经称得上是上等货了,我和六子都很好奇他用那么精致贵重的盒子装的会是什么东西,心想这里面一定是内有乾坤啊!
我和六子纷纷探出身体,老人家用小指甲轻轻地往盒子边上的一个小突起按了一下,随后盒子另一头则冒出了一根金质的小棒。他用食指和拇指微微地把小金棒一抽,盒子便自动打开了。我不禁发出一声轻叹,这实在太巧妙了。随后老人打开盒子,这里面原来是一只紫檀木制的发钗,在钗头上有玉雕成的梅花点缀。一共有三朵梅花,每一朵梅花都是镂刻出来并镶嵌在紫檀木上的,而紫檀木也被雕刻成仿造梅花树枝的样子,上面还精美地镂刻着一只飞翔着的仙鹤,正好形成了一句成语:梅妻鹤子。
老人非常轻柔地把发钗拿在手上,然后递到我们眼前让我们观赏。六子此时已经拿出了放大镜,他戴上手套然后接过了发钗仔细端详着,看了一会开口道:“是上成品,这玉应该是青白玉,雕琢得非常精致,看这样式应该是明清的东西。那个时候的镂雕和镶嵌工艺已经达到了最高的水平,已经把阴、阳线刻,浮雕,镂空工艺推到了鼎盛时期。所以上等的饰品很多都是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材料混搭在一件饰品上,显示工匠对于不同材质的雕琢手艺。你们看,这紫檀木上的雕刻就已经非常漂亮了,外加上青白玉镂空梅花,的确是明清时期的东西,不过……”
老人家听到六子的那句不过,也皱着眉头,把手放在了嘴巴前又咳嗽了起来。六子指着白玉梅花上一个非常小的红点继续说:“不过,您看这里,这玉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上等的青白玉,不过这里怎么会有一点朱红?这就影响了整体的价值评估,因为青白玉要的就是色纯。”
老人家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止不住地咳嗽。我拿起茶碗让他再喝几口,他喝了之后才说道:“那么,您给估个价吧。这东西是我们祖传的,文革时期我们家大多数东西都被抄了,只留下这支钗子……”
我疑惑地问道:“既然这支钗子是您唯一留下来的传家宝?那还……”
我话还没说完,六子就咳嗽了起来,他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行!我给你估个价吧,这个……我觉得吧,钗子七千是可以的,但是说句老实话还真让我为难,因为有瑕疵的珍品,再珍品那也是有瑕疵的。所以价格抬不高啊……”
老人皱着眉头盯着那支发钗默默不语,六子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过呢,如果您肯把这盒子和这钗子和在一起卖,那绝对是没问题的。毕竟这盒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样吧,我给您开一万二!盒子和钗子一起给我,毕竟到时候我再找下家也可以稍微好找一点。”
随后老人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架不住六子忽悠,把东西卖给我们了,签了买卖合同,六子亲自把老人家送到门口,拦了辆出租,像是送老太爷一样送走了那老人。回到店里六子就屁颠屁颠地把盒子连同钗子一起锁到保险箱里。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他笑着对我说:“嘿嘿,好运气啊。年底了还能再做一笔,我告诉你这钗子我至少可以卖到三万啊,其实贵重的是这个盒子,这盒子绝对不下5w!”
我刚想要开口说话,又有人来敲我们店门了。我们都以为那老头是不是嫌亏了又打回马枪,两个人紧张兮兮地走到大门一看,发现原来是白翌来了,打着一把雨伞站在门口。我们两个都呼了一口气,我看了看挂钟已经八点了。白翌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诧异。
六子一看是白翌,也缓过来说:“幸好是你,我还以为是前一个客人反悔了,回来了呢。哦……你是来接小安的吧,小安你不用再待了和白翌回去吧。明天不吃炒饭了,咱们去饭店搓一顿,白翌也来吧。”
我见六子心情大好,再看看白翌已经等在门口了,也乐呵呵地对着他挥了挥手,穿上大衣跟白翌离开店铺。
白翌站在门口,我走到他边上,但是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里屋。我也朝着屋子里看了看说:“怎么了?”
白翌摇着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屋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
我笑着说:“没人啊。”
白翌皱着眉歪头看着我说:“也许是外面的雨声吧,我感觉好像有人在叹息……算了,我们走吧。”
我看了看屋子里面,但是并没有别人,我疑惑地看着白翌,白翌对我笑了笑催促我说:“我猜你没带伞,所以下了课就先来这里接你。别磨蹭了,回去吧。”
我傻呵呵地笑了笑,便和他一起离开了店铺,走出店门我又闻到了股奇怪的香味,但不是前面的那种香气,而是一种奇怪的腥味。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我很熟悉的野猫在翻垃圾桶。它已经不害怕我了,只是眯着眼看了我两眼发出一声很细微的叫声,便继续自己的翻垃圾大业。我看着它哈哈笑了几声,白翌也注意到了那只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花生酥,扔过去。那只野猫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其实白翌来上海已经有半个月了,当初他简直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的背后,我还真有些吃惊。后来听他自己说他这两年里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回到了河南的桐柏县,然后在那里得知了很多关于庚辰遗留下来的传说,又去了其他几个大河命脉之地,等于是走了一次当年大禹治水的道路。这条路,他走得感慨万分,让他真真切切地回想起了当年只属于川后与庚辰的记忆。后来他告诉我,庚辰真的是自杀的,他死之前带走了川后送他的龙骨,这个东西具有一种吸收灵魂的作用,而这个东西也的确有记载,就是上古神物“龙骨水玉”,其实就是指所谓上古龙神死后尸骨所化的水之精华,这东西在后来的神话故事中就成了证明河伯神统治黄河的法器。
这“龙骨水玉”应是当年川后用来保命的法宝,但是川后却给了庚辰。川后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龙骨的秘密,就被大禹的人给抓起来了,先是软禁最后被当众砍头。所以庚辰并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当作怀念之物带在了身上,并且他把自己的那把剑留在冯夷人殉葬的地方,想代替自己守住川后。他一个人来到了他自己族人的身边,自己的族人也因为大禹封王的关系,几乎等同于灭族。他内心的凄凉可以想象,于是他选择投江而亡,带着最后未能完成诺言的遗憾和怨气,一直留在了淮河之底……直到最后白翌的落水。而对于白翌来说,也许这是一个巧合,也许那是命里注定的事,他的八字非常重,所以本身是不易吸引那些古怪的东西。但是他当时已经死了,因为最后的吸气而含入嘴里的龙骨,成了他复活的契机,而庚辰的记忆以及一缕微弱的灵魂,就随着龙骨一起溶入了白翌的灵魂之中。随后白翌本能地潜入水底,找到了那把剑鞘,又以一个活人的身份浮上了水面,直到他遇到了我。因为我本身的血缘,极其容易使那些沉睡或者微弱的怨气复苏,所以白翌灵魂中庚辰的那部分得到了苏醒。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这样的巧合,他现在依然是一个死人,后面也就没有他什么事了。想通了这一层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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