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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奴[重生] 作者:公子书夜
楚越追上晏怀风,晏怀风已经在马车里等了半天,看到楚越终于回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豫,好在没有说什么,沉默地启程。
马车摇摇晃晃,刚离开暗月宫没多少路程,空气里忽然传来某种灼烧的味道,带着恼人的热意。
楚越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晏怀风,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回望。这一望让他不敢置信,眼前只剩下一片热烈决绝的红色,曾经的暗月宫化为一片火海,那火舌席卷而上,烧红了半边夜空,如灿烂的花火。
“冷隐!”楚越脸色苍白地跳下马车,拼命向暗月宫的方向跑去。
晏怀风皱了皱眉,楚越急切的模样让他不悦,要知道,从前楚越如此急切的情绪永远都只会给予他,现在,却偏偏多出了一个冷隐。
但楚越已经回去了……
晏怀风掀开帘子,对驾车的人说:“停车,等一等。”
这一等将近盏茶功夫,楚越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泪迹未干的梅嫣,怀里横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楚越找到冷隐的时候他已经窒息昏迷,离死也就差那么一步,好在终究是被楚越挖了出来,如今脸上身上都是烫伤和炭灰。
“少主,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50、隐秘
马车一摇一晃地行进在路上,暗月宫藏得极偏僻,道路崎岖难行,再好的车把式都没办法把车驾得如履平地。
只能委屈坐车的人跟着一起摇摇晃晃。
颠簸的车厢里,晏怀风和楚越各坐一边,中间躺着个还昏迷不醒的冷隐。梅嫣原本也想跟他们坐一辆车,不过还是被晏怀风明显不欢迎的眼神给逼退了,只好去与萧沉和路千寻同乘。
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极度诡异,楚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晏怀风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伸手在冷隐身上来回摸――检查伤势。
暗月宫的火势太大,可见他当时绝对是一心求死。想来这么多年坚持的事情一夕之间变得毫无意义,的确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楚越虽然没怎么相信他所说的“找个地方过普通人生活”之类的话,却也没想到冷隐竟然决绝若此。
不过现在麻烦的是,人没死,身上的衣服却烧得差不多没了。于是在晏怀风的眼皮子底下,自家影卫两只手十根手指正在一具光溜溜的裸=体上摸来摸去,摸来摸去……
虽然这个家伙名义上是楚越的弟弟,不过以过往的经历来看,冷隐对自家大哥的感情远远超过一般兄弟,不得不防。
晏怀风盯着楚越的手与冷隐身上接触的地方,目光灼灼。而楚越为了看清伤势,不得已把冷隐身上最后一点碎布料也给除去了,然后准备把玉/体/横/陈的冷隐翻过身来继续摸。
……晏怀风终于开口说:“阿越,把他交给萧沉吧。”
楚越一怔,“可是――”
晏怀风循循善诱,“萧沉懂医术,总比你在这里一筹莫展的好,想必他随身也带着些药。”
楚越一想也对,于是几人一番折腾,把冷隐移到萧沉车上,原本一直断断续续啜泣着的梅嫣看到冷隐被送来,立刻止了哭泣,扑过来守着冷隐――同时恨恨地瞪了楚越一眼。
楚越肯定不会跟小姑娘计较,更何况梅嫣一直尽心照顾冷隐,有她在,楚越很放心。
虽然楚越知道梅嫣觉得自己是冷疏,而且背叛了暗月宫让冷隐变成如今这样才对他怀有敌意,不过以她的能力,想来也掀不起大风浪。
现在只盼冷隐能被救回来,他刚才检查过,冷隐身上的伤势触目惊心,楚越忍不住忧心忡忡。
萧沉的车如今装了四个人,路千寻又是个好动的,增加不少的分量后走得愈发艰难,吱嘎吱嘎发出随时都会散架的声音。
与之相对的,晏怀风和楚越的车则一下子空旷了起来,留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大概是感觉到气氛太过僵硬,楚越绞尽脑汁地想找出点儿话来说,换了往常他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只要跟在晏怀风身后就好。
不过现在再迟钝,他也知道现在晏怀风大概不太高兴,可甜言蜜语他都不会,说笑逗乐更不如路千寻,只好想了半天说:“少主,不知道冷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此言一出,车里的气氛更冷了……
意识到自己又挑了个不恰当的话题,楚越忍不住想要不自己还是下车算了,省得晏怀风看了他来气,就在他考虑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晏怀风忽然伸出手来,在楚越的手上摸了一把。
楚越抬头,只见晏怀风淡淡地说:“穿得也不少,身上怎么不暖和?”
楚越嘴角一僵,其实带上苏真给的玉坠以后,他的体温已经高多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与一般人不同。
想到萧沉给自己的诊断,心里有点堵。但看到晏怀风略带关切的眼神,又觉得有点暖。
晏怀风看楚越呆在那里没回答,默默地伸手把人扯到自己身边。从两个人相对而坐变成了并排坐,从远处看去就像楚越靠着晏怀风一样。
楚越不安地动了一下,见晏怀风没有放手的意思,也就不再动弹,小声问道:“少主,现在该怎么办?圣门那边……”
晏怀风双眼一弯,打断楚越的话,“阿越,再说一遍?”
“圣门那边……”
晏怀风摇头,“你刚才在暗月宫说过的那一句。”
看到晏怀风脸上促狭的笑容,楚越的脸腾地红了,暗月宫说的那一句……“少主,属下在暗月宫说了很多话的。”
“装糊涂是不行的。”
“……属下真忘了。”
听到这个回答,晏怀风收起了笑容,“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说谎?”
怕晏怀风生气,楚越连忙跪下来,低头看着地说:“属下该死!属下肖想少主大逆不道,身为影卫不该有这种以下犯上的念头,请少主责罚!”
晏怀风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说:“我又不是那神龛上的佛像,怎么连想一想都成了大逆不道了?”
楚越闻言一震,抬头望着晏怀风,眼里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晏怀风这话的意思是……“少主?”
晏怀风伸手把人拉起来,“地上凉,别动不动就跪。说起来,你也算暗月宫的宫主呢。”
“属下是少主的影卫楚越,不是冷疏。”
“嗯。”晏怀风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晏清河派了很大一部分心腹出去找我,现在不知在哪里。我们得去鬼谷看看。”
楚越被晏怀风一提醒才想起来,鬼谷虽然隶属于圣门,却更加隐秘且不为人知,估计那些白道是不知道的。
至于沈玉,鬼谷谷主林独影虽说归圣门管辖,武功却绝对不比晏清河差,以沈玉的能力应该进不了鬼谷。
楚越忽然脸色一白,转头对晏怀风说:“那沈玉围攻圣门的时候门主为什么没有调动鬼谷人马?莫非他们也……”
晏怀风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摇摇头,“鬼谷不会叛。”
看着对方成竹在胸的模样,楚越不禁有些疑惑。
晏怀风像是明白他的疑虑一样,解释到:“从前圣门只是圣门,并没有鬼谷这样一个分部。林独影在江湖上也是一个人物。他是自愿来圣门的。”
“为什么?”楚越在鬼谷训练那么多年,知道林独影见天儿地待在那个谷里,实在是既无聊又不自由,据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踏出过鬼谷一步。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是自由,就说楚越自己,若非愧悔自己害死了晏怀风,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他也不可能留在晏怀风身边。
林独影又是为了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晏怀风保持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林独影绝对不会背叛圣门。因为他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没有人会阻拦他。
他留在那里,也许有他自己的理由。
滇南,圣门,那一天的澜沧江。
晏清河周身一阵冰凉,感觉到那些温柔的、缠绵的、汹涌的、阴冷的波浪,耳边只剩下水响。只有手中珠钗,握得太紧,硬硬地咯得掌心生疼。
还没有死,却快要死了。
只是到了下面,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
胸腔中最后一点空气被消耗殆尽,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到身体随着波浪浮沉,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怎么样了?放了那个影卫离开,他们逃出冰狱以后,应该安全了吧?
窒息的感觉太难过,明明头顶还能看到天空的一丝光线,却哪怕伸手也够不到的感觉更加令人无望。
哪怕是一心求死,这么缓慢的过程还是折磨。
眼前渐渐模糊,失去意识之前,晏清河似乎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托着自己缓缓上升。
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睁眼时眼前一片盈盈的绿色,竹叶的香气盈满了四周,晏清河不甚清醒地皱了皱眉,怀疑地想,人死后的世界,是绿色的?
全身疼痛得像被重锤碾过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唯一还算活络的只有眼珠子,艰难地转了转,由于头不能动,看到的东西依旧有限。
不过他开始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哪户人家,自己好像……没有死。
阳光从半掩的窗棂缝隙中透进来,明晃晃地洒在身上,看上去灿烂耀目。耳边听到清脆的风铃声响,大概有人打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脚步声几乎没有,若非对方刻意没有使用轻功,还加重了脚步,晏清河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药香,晏清河的口中立刻泛起一阵苦涩,根据他的经验,闻起来越香的中药,喝起来就越苦。
那人端着药碗径自走到晏清河身边,晏清河努力转动着眼珠子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丽的脸。
似乎有点眼熟。
那女子见到晏清河睁着眼睛,似乎十分惊讶,叫道:“啊,他醒了!”
他?晏清河迅速地思考起来,一般来说,应该是问“你醒了”比较符合常理。如果人称换掉的话,除非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这女子是在对那个人说话。
会是谁呢?
果然,帘幕之中人影晃动,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掀开帘子,慢慢踱着步子走到晏清河的面前。
大概是知道他不方便动,他俯下身来,方便晏清河看清楚他的脸。
晏清河看到他动了动嘴唇,叫自己,声音切近又遥远,“晏清河。”
晏清河眨了眨眼,这个人,他很熟悉,熟悉到几乎陌生。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虽然他们之间相隔并不遥远,却如同咫尺天涯,谁也没有再越雷池一步。
晏清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像生锈的铁,断断续续地说“林……独影。”
51、一生之守
晏清河躺在床上,任由摘星将一整碗苦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嘴里,然后下意识地吞咽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简直是毫无反应。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之中,因为真的完全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林独影。
太狼狈,也……太意外。
自从他唯一的夫人青萝死了之后,他早就有心离开圣门,奈何晏怀风年幼,沈玉之类的宵小又蠢蠢欲动。只能留在圣门一天一天心灰意冷地挨日子。
晏怀风一天天长大,在他不动声色的打磨下也一天天变强,同时,沈玉的反心也一天天膨胀。
于是他假意把晏怀风关入冰狱,一方面让他远离圣门纷争,顺便也试探门中人心所向。然后等晏怀风离开冰狱离开滇南以后,就将自己的心腹们全都遣出去,独留下沈玉的人脉,送他一个机会,最后可以一网打尽。
原想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圣门给晏怀风,自己就可以离开,守着青萝的灵位,带她看一看滇南以外的世界,去看那些三月春花六月荷,八月桂子冬夜雪。
到他走不动了,就可以和青萝一起长眠。
只可惜中原的势力横插进来,功败垂成。他是晏清河,能死不能败,被逼到澜沧江畔,只剩下永不离身的那一支珠钗。
一死而已,生又何欢。跳入洪流之中的时候,他没想过能活下来。晏清河常想,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是把青萝娶进门来的那一天。
大红的花轿抬进圣门,掀开喜帕那秀丽的人儿对他盈盈一笑,眉眼间含羞带嗔的全是情意,让他从此长醉。只可惜,幻梦终究是幻,到最后,也只剩血溅当场。
好在晏怀风终究是安全的,另一个人的名字闪过脑海,在窒息之时,他想过鬼谷里那个人。
他也算得上是沉得住气,纵然圣门发生那么大的事,都没有踏出鬼谷一步。或许,他还是有不忿的。
不过,也不会袖手旁观到底。
也正因为知道林独影一定会帮他善后,不会让沈玉掌了圣门的权,不会让他儿子遭遇不测,所以他才能毫无挂碍地到底下去见青萝。
晏清河一生,对自己的妻子青萝有愧悔,对鬼谷里那一个,却是歉疚。因为他深爱的始终是青萝,永远无法回应那个男人。
谁料想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还是被人拉了回来,而把他拉回来的人,却是他最不知该怎么面对的人。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预料中的尴尬场景并没有出现,林独影只叫了他的名字一声,此外再无他话,竟是就这么走了。
于是他只能茫然地躺在床上,任由摘星把一碗苦药给他喂了个底朝天。然后就把他一个人晾在房间里休养,此外连只虫子都没见着。
就这样养过了两天,除了摘星每天一日三顿按时来给他喂药喂饭以外,林独影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鬼谷里没这么个人一样。
最后还是晏清河自己躺不住了,当摘星端着越来越苦的药来灌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半坐起来问:“你们谷主呢?”
摘星放下药碗盈盈行礼,“回禀门主,谷主他在寒潭钓鱼。”想了想,又多一句嘴,“已经钓了好几天了,大约,是从门主来的那天起?”
晏清河一怔,寒潭里万年如一地冷,根本连半只活物都没有,哪来的鱼?也不知林独影,是钓鱼呢,还是躲他。
当天晏清河喝完药没再接着躺,一反往常地要下地,摘星劝说无果,只能由着他步履蹒跚地出门去。
晏清河哪儿都没转,径自去了寒潭。这鬼谷虽然他这么多年来没有踏进过一步,却依旧没有觉得陌生。
他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当时他和林独影都还年轻,林独影就这么指着鬼谷这块地方对他说:“我就在这里住着,守着你和圣门。祝你和青萝白发齐眉、儿孙满堂。”
在这之前,林独影刚刚告诉他他喜欢他。当然,这对于晏清河来说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样,他一直以为他们兄弟之谊。
江湖上多得是这样的侠客,一语相合意气相投,就可以肝胆相照。他从前没想过,林独影会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
他一直以为林独影只是一时的执迷,所以亲手把他和青萝的喜帖送到他手里,希望他终究明白过来,他们还可以做他们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此后每次回想起来,晏清河都觉得自己很浑,不知道林独影说出“白发齐眉、儿孙满堂”这样的贺词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林独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正如他承诺的一样,他就在鬼谷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他和他的圣门。
直到现在。
晏清河走了半天,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前远远地瞧见了寒潭,和寒潭边上那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持钓竿静静坐在那里的男人。
只剩下一步之遥,晏清河反而近乡情怯,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林独影身边放着鱼篓,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空空如也,整个寒潭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活物。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林独影淡淡地开口说:“来了。”就像对多年老友的寒暄。
“嗯。”既然被发现了,晏清河也不会扭扭捏捏,慢吞吞挪到林独影边儿上坐下,“钓到东西了没?”
林独影并不回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人。”
晏清河回过味儿来,笑起来,“谢谢。”
林独影这才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怪我破坏了你跟青萝的团聚。”
“……”他能说什么呢?他发现每次面对林独影,都只能词穷。因为林独影太会看穿人心,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干什么,没能死成,也有过失望的情绪。
可要他怪林独影,他也说不出口,只希望过了那么多年,林独影对他的那点儿心思已经淡去,不再纠结这些。
只是林独影一提,他立刻想到自己是带着青萝的遗物跳的江,忍不住问:“青萝的珠钗……”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对方冷冷地说:“抱歉,我不是神仙,能把你一个捞上来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把支钗子找出来不成。既然如此爱她,当年又为什么杀她?”
这大概是晏清河一生之中最不能提的话题之一,林独影一说出口,晏清河的脸色立刻变了,扬声分辨道:“我没想杀她!我只想听她说句实话,可她一声儿不响,我太生气,一时失手才……”
说到最后,晏清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了点儿悲伤的哽咽。
林独影沉默半晌,伸手拍了拍晏清河的肩膀,“我知道的,清河,别那么自责。我比谁都明白你有多爱她,那只是个意外。”
晏清河一生执掌圣门杀伐决断独断专行,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如果有外人看到他这个模样,只怕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恐怕只有在林独影面前,才能把自己属于正常人的这一面毫无顾忌地展示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我甚至不敢去碰她的尸体,总觉得那肯定是另一个人,我的青萝还好好地在房里绣花儿呢。”
“后来我偷偷看着风儿挖坑把她埋葬,才明白她真的回不来了。我连给她买副棺材都不配,睡在我挑的地方我买的棺材,她一定连死都不安稳。就让风儿……多陪陪她。”
林独影把钓竿放到一边,转身伸手遮住晏清河的眼睛,“青萝不会恨你的,她虽然倔强了些,却一向善良。这一点,她儿子倒是很像她。”
晏清河点点头,“风儿大约也是恨我的,他越长越像青萝,到后来,我根本不敢看着他在我眼前,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只好离得远远的。他心里一定觉得我不爱他。”
“晏怀风在鬼谷待的这两年,我冷眼看着,是个好孩子。”
晏清河与林独影对望一眼,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望,看着眼前那张阔别多年的脸,全都感到了一种沧桑翻覆的淡淡怅惘。
“一眨眼就那么多年了。独影,你真的不必再守着――”
“江湖不是我们的江湖了。”林独影将钓竿一掷,没让晏清河再说下去,“中原能有几个人记得我?这里山清水秀 ,好得很。我说过的,我守着圣门,守着你。”
晏清河无言以对,当年他真的以为林独影不过是一时戏言,却不想他这一守,就是那么多年。
当他和青萝烛影摇红的时候,当他和青萝赏花看月的时候,当他和青萝闺房私语的时候,当他和青萝携手同游的时候。
无论他是得意是失意,起起复落落,林独影一直都在这里,守着空旷无人的山谷,守着冷冷清清的竹屋,遥遥地日夜对着圣门的方向,听风听雨地眠去。
到现在仍未后悔。
晏清河几乎狼狈地转开头,不敢去看林独影的眼睛,低声说:“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青萝。”
林独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泥尘灰,拎起他空无一物的鱼篓,伸手去搀晏清河,“我等。”
52、吃醋
晏清河在鬼谷中待着,山中不知日月,流光如白驹过隙轻巧而过,远离了江湖纷争,更不知道外面天翻地覆,自己的儿子已经把暗月宫一举剿灭。
而此时晏怀风和楚越一行人正向着滇南浩浩而来。
连着赶了几天路,此时大家正在一处河边休整。
寻簪阁的人马已在萧沉的吩咐下带着暗月宫余党先行撤走,如今前往滇南的只有萧沉、路千寻、楚越、晏怀风几人,外带着意外同行的冷隐和梅嫣。
一下车,路千寻就已经叽叽喳喳地拉着萧沉去寻野果野味去了,楚越在溪边用竹筒取了水,又反复滗了几遍,直到看上去没有一点儿杂质了,才拿去给晏怀风。
晏怀风啜了一口,心知楚越必定自己还没有喝过,于是又伸手递到楚越的唇边。
楚越缩了一下,见晏怀风始终举着不放,没奈何只能小心翼翼地想把竹筒转一转,谁知晏怀风偏不让动,如今对着楚越唇边的正是晏怀风刚刚喝过的地方。
这是摆明了非要他就着这唇印喝了,楚越拗不过他,只能就这样迅速得喝两口,清清凉凉的溪水流过喉咙,又有一种特别的甘美。
远处冷隐抱膝坐在溪边,仿佛注意到了这边儿的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
在萧沉的治疗和梅嫣的精心照顾下,他已经醒了过来,不过萧沉终究不是大夫,身边也没有带太多东西,因此冷隐身上脸上的火灼的痕迹没法儿消除,就这么狰狞地留着。
冷隐从前也算是个俊逸的男人,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楚越都觉得难过。然而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或者正是太在意了,才会像现在这样。
除了刚醒来时有过一阵儿的迷惘,呻=吟过两声以外,冷隐似乎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非常的不愉。
刚刚能勉强行走,就变着法儿想从萧沉他们车里离开,自己摇摇晃晃地也不知道准备去哪里,或者甚至还想再死一遍。
梅嫣只能一趟又一趟地把他找回来。
后来小蛮腰儿路千寻不耐烦了,用一根手指头戳着冷隐的脑袋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再加上冷隐又看到了楚越和晏怀风,才算稍微消停点儿。
不知道是路千寻那一顿骂起了作用,还是看到楚越让他不想死了,冷隐终于安分了下来。可仍旧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总是离众人远远儿的,独自一人随时随地地发呆。
只有梅嫣总是一步不落地跟在他后面,顺便每隔一段时间都瞪一眼楚越。
在她看来那是冷疏,屈尊在圣门卧底是很委屈的事,可要是自愿跟在晏怀风身边当个影卫,真是丢尽了暗月宫的脸。
楚越百口莫辩――他也知道没几个人能相信他那些死后重生的故事,更何况也不能到处宣扬。
好在晏怀风相信他,就已经足够了。
晏怀风乐得冷隐不来打扰他们,现在这个呆呆傻傻的模样,倒是比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恼人样子让人看着顺眼多了,毕竟是楚越名义上的弟弟,白养着就白养着。
看着楚越乖乖地就着自己的手喝水,晏怀风的心情很不错。不过似乎感受到了溪边投来的目光,楚越想了想,拿了另一个竹筒装了点儿水,朝冷隐走去。
晏怀风发现自己高兴得早了。
眼看着楚越蹲在冷隐身边,先是遭了梅嫣一通排揎,然后开始劝冷隐喝水,晏怀风胸口有点闷。
冷隐漠然地转过头来,看一眼这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那只是从前,现在自己的脸跟个罗刹没两样,谁也看不出是人是鬼。
依旧是沉默,冷隐看上去对整个世界所有人都很厌倦,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人还活着,魂像是没了。
楚越见他没有反应,只能将竹筒放到他手里,心里叹息了一声,站起来准备回去。还没走两步,听到身后一阵响动,一回头只见冷隐拽着竹筒,从地上站了起来,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怎么了?”楚越忍不住问。
冷隐一动也不动,更不可能答话,就跟个木雕泥塑的偶人一样,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楚越看了他半天,见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于是仍旧回头准备回晏怀风那里去。
谁知道刚一迈脚,身后的又传来了响动。楚越有点不理解,试了几次,发现冷隐果然开始不知为什么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就好像两人之间拴了根无形的绳子,又像冷隐成了楚越操控的木偶,无法离开。
虽然没有贴在自己背后,说是跟着,两人之间也有一定距离,可这种情形实在是太奇怪了。楚越不明白冷隐在想什么,只能尝试着跟他沟通。
“冷隐,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拿点干粮好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不管问什么,冷隐都不回应,最多偶尔抬起头,认真地盯着楚越的脸看一眼,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楚越问,冷隐无动于衷。楚越走,冷隐如影随形。
梅嫣不放心自家大人,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冷隐身后,远远看去楚越就像个老母鸡一样,身后跟着一串小鸡。
这样的楚越走到晏怀风身边的时候,晏怀风差点儿脸色都变了,这是什么情况!
晏怀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拨开楚越,望着他身后的冷隐问:“你来干什么?”可惜冷隐完全当他空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漠然的眼睛从晏怀风脸上虚虚掠过,依旧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手里还紧紧拽着楚越给的那一竹筒水。
梅嫣也着急,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晏怀风对冷隐颇多微词,现在他们势单力孤,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灭口。
她扯着冷隐想走开,可冷隐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她又不敢过分用力,一时间几个人僵持在那里。
楚越怕晏怀风生气,小声说:“少主,他可能是神智还没清醒,等萧副阁主他们回来让他看看再说吧。”
晏怀风不置可否,斜乜了冷隐一眼,一拽楚越的袖子,楚越一个趔趄,被晏怀风捉进了怀里。
楚越吓了一跳,当着冷隐和梅嫣的面,还是有些窘迫,忍不住扭了两下,发丝扫在晏怀风的脸上,带来微痒微麻的触感,晏怀风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有点重。
楚越没发现,他还在担心冷隐和梅嫣,不过随即他想到,冷隐似乎连他们……那个啥都看到过了。
那天晏怀风没脱衣服,他可是浑身光/溜溜的,那岂不是被完全看光了?
冷隐面无表情地看着楚越被晏怀风抱在怀里,晏怀风的表情一脸生人勿近,明显对楚越充满了占有欲。
梅嫣现在只庆幸冷隐没有跟着一屁股坐到楚越身上,否则晏怀风绝对会大为光火,一脚把冷隐踹得远远的都算是好的。
其实她把晏怀风想得太暴力了,晏怀风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疑似被火烧坏了脑子的人动手。
虽然他现在确实充满了难言的怒火。
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情绪,就是忍不住对靠近楚越的人充满了敌意。或者看到楚越照顾别人,对别人温言细语,他也会觉得格外不舒服,觉得楚越应该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
而冷隐的出现,无疑让这种情况急速失控。冷隐对楚越的感情远远超过正常的兄弟,虽然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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