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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世为奴[重生] 作者:公子书夜

    死不休,招招狠辣不留退路,专攻楚越的咽喉、前胸、腹部等能够致人于死命的地方。

    毒针更是毫不吝啬地洒,心想你武功再精妙,也挡不住漫天毒针,想那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不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楚越身上中了哪怕只有一根毒针,也会全身麻痹,久而久之休克而死,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长宇想到这里,笑得更是}人,眼看着无数纤细如发丝的毒针围困住了楚越,看着对方舞动长剑,努力筑成一个屏障打落那些毒物,得意万分。

    少主亲自选的影卫?不过如此。凭什么他们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每天都要担心来自同门的暗算,就算将来出了师,干的夜是随时回不来的活计。

    而这种人,只要整天跟着主子,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个动手的时候。

    长宇心中一动,手中暗暗滑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化骨散,原本是用来毁尸灭迹的――不过么,对于活人也一样有用。

    楚越也许躲得过毒针,可这化骨散一洒,他却没处躲去,而自己只要判断好风向站到高处,自然做不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到时候看着楚越打滚求饶直到化得什么都不剩,还能给这谷里的花花草草做养料,自己也少一个对手,真是一本万利的活计。

    打定了注意,他用三个指头捏着瓶子,刚要打开,忽然身后升起一阵诡异的凉意,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接近,就在他身后!

    长宇脸色大变,他确信自己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楚越的杀气,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

    刹那间身上一凉,再回头时,楚越已经冷冷站在他面前,长宇张了张嘴,心里万般不甘愿。

    怎么会?他不可能这么早就死在这里,明明他才是大师兄,刚刚那股杀意,究竟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等他想完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问题,长宇就已经气绝而亡,死不瞑目的人瞪大了眼,直直地望着鬼谷的夜空。

    将近黎明,天上,谷玄星无言地沉默着,指引死者的归途。

    长宇一死,那瓶化骨散咕噜噜地滚了出来,静静地伫立在草丛里。楚越看了它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但看长宇刚才想把它拿出来的架势,。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了想,楚越没去动它,自顾自离开了。

    草丛中静默了许久,忽然有一个蛰伏的人影慢慢站起身来,拾起那瓶化骨散,拔出塞子洒了一点在长宇的尸身之上,看着他迅速化为虚无,才安静地离开。

    6、囚禁

    三年后。

    “长元,你又在我的午饭里下毒?”

    楚越举着明晃晃的银针,面无表情地递给对面的人看,针尖上面已经附上了一层青黑色。

    长元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哎呀十四,反正你又不会吃,我就练习一下呗。”

    “……”

    “别生气啦,走吧,迟到师父又要唠叨了,今天可是我们艺成出谷的大日子。”

    楚越抑郁地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诱人饭菜,天知道,他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因为从昨天早上开始,谷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下了毒。除非他敢去跟谷主抢吃的,否则就只能这么饿着,连口水都不能喝,否则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寒潭底下添白骨啊。

    明明今天就可以出谷了……那些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长元拖着楚越,两人来到鬼谷谷口,其他人已经全部等在那里。说是全部,却依旧寥寥。

    在这三年里,陆续有人死于手法多样的暗杀,或者干脆离奇失踪。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连同楚越和长元在内,一共只有四个人。

    其余两人恰好一男一女,男的叫长乾,女的名夕霏。两人见了楚越长元,一脸漠然,各自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等到日中,日头已经明晃晃地在头顶上晃,师父却仍旧不见人影,倒是谷主的侍婢摘星凌空而来,甩给四人一人一块玉牌,朗声道:“诸位皆是本届鬼谷弟子之中佼佼者,现可自行出谷。”

    四人翻看了一下手中玉牌,也不互相道别就走,只有长元拖着楚越非要跟他同行,却被摘星一句尚有要事交代,把长元给打发走了。

    此时的楚越已不像初来鬼谷时那样瘦弱,三年的光阴已经让他完全长开,变成一个沉默稳重英气勃发的青年,长久尔虞我诈的时光并没有给他眉间带上一丝狠戾毒辣的气息,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同时也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等人走完了,只剩下摘星和楚越站在原地两两对望。

    见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楚越觉得很奇怪。这些年来摘星对他照顾有加,却又不像是另有所图,让他始终看不清楚这个女人的虚实。

    对方默默地递过来几片金叶子,楚越怔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摘星仿佛看不到他狐疑的目光,伸手拽过他的手掰开,把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去,不等楚越说出拒绝的话就迅速而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少主有难,速回圣门。”

    楚越一惊,晏怀风出事了?

    “出谷右转,已经给你备好了马匹。十四,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杀手,是影卫。别忘记你当年宁死不屈的忠诚。”

    楚越听到晏怀风的名字已经心急如焚,摘星话音未落眼前完全不见了人影。不久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

    摘星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鬼谷与圣门本就相距不远,摘星给的马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楚越当晚就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圣门。

    刚一下马,就听四周刷刷几声兵器出鞘之声,三五个人围上来,面色阴沉地呼喝道:“什么人!”

    楚越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下一沉,联想到摘星对自己说的话,更加觉得事情蹊跷,于是只说自己是训练中的影卫,刚从鬼谷回来,要去见玄威。那几个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又仔仔细细地验看了身份令牌,才挥手让他进门。

    离开包围圈,感到身后一道道目光仍旧如针一样刺在自己身上,楚越不敢轻举妄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径直往玄威的住处去。

    玄威正在督促弟子们练功法,见楚越完好无损地从鬼谷出来,喜不自胜,拉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没缺胳膊缺腿的,才大力一拍楚越的肩膀,笑道:“臭小子,算你运气好。”

    楚越心下一松,在鬼谷整日提心吊胆地生活,大家都是笑里藏刀暗箭伤人的高手,现在见到玄威这么大大咧咧的笑,就像那种亲人因为自己有出息而由衷的高兴,连带着自己也轻松不少。

    楚越试探着提起晏怀风,“对了玄叔,少主他――”

    玄威闻言笑容一僵,颇不自在地扭头对那些开始偷懒的弟子们怒吼道:“都别给我偷懒!谁今天练不好基本身法,都不许吃晚饭!”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大片哀嚎。

    玄威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这才一声不吭地带着楚越进屋。

    楚越心知这回晏怀风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玄威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玄威小心谨慎地关好了门窗,见只剩下他们两个,才严肃地压低嗓子对楚越说:“以后不要再提少主,我会安排你去做别人的影卫,永远都不要告诉别人,少主曾经亲自选了你,听见没有?”

    楚越一皱眉,怎么听玄威的话音,关于少主的话题现在连提都不能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圣门为什么要这么戒备森严?

    玄威见楚越拧着眉不说话,就知道他不肯,还待苦口婆心地劝,就见对方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且坚决地说:“玄叔,你教过我,做影卫,第一要务是忠诚。我是少主亲自选的,就应该一生忠于他。请至少告诉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玄威早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也是奈何不了他,长吁短叹地纠结了半天,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把茶杯掼在桌子上,才恨铁不成钢地说:“晏怀风现在在梅里雪山,囚禁于山顶冰狱之中。”

    “什么?”楚越倒吸了一口凉气――梅里雪山的冰狱,是专门用来囚禁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徒的!晏怀风他犯了什么过错,竟然要被送去那种地方?他可是圣门门主最宠爱的独子!

    楚越震惊之下脱口而出,“门主还没出关吗?什么人敢囚禁少主?!”

    玄威连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声音太大引来了什么似地,“嘘――正是门主下的命令!十四!别犯傻!”

    在鬼谷的三年里,楚越平均每天都要击退三拨前来暗杀的人,驱逐无处不在的蛊虫,处理被下了毒的食物,拔掉枕头被褥里的细针,防着长元亦真亦假的“恶作剧”,纵然如此,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

    在玄威关切的目光里,楚越勉强答应了乖乖回屋休息的提议。然而玄威一走,他立刻收拾利落,去到圣门大殿求见晏清河。

    他一定要问清楚门主囚禁晏怀风的原因,劝他三思。

    从影卫住的凝清堂走到圣门千劫殿,楚越愈发觉得整个圣门都变得气氛诡异。整整一路上所有人的注视都让他毛骨悚然,他们表情僵硬,眼神阴沉,看着别人就像见了鬼一样,充满了怀疑和试探,这让楚越感觉很不舒服,简直就像到了一个陌生的鬼蜮。

    千劫殿竟无人守门。

    楚越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大殿依旧深幽,外面明明还艳阳高照,殿中深处已经点燃了重重灯火,带来一种宛如梦幻的迷离之感。香炉里不知名的香料依旧在烧,烟雾轻漫,让视线变得有些许模糊。

    高处台阶之上,鎏金座椅被昏黄的烛光照着,质地有如黄铜。

    楚越一抬眼,就能看到晏清河正闭目坐在殿上,也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什么的原因,他的脸看上去阴影重重,颇有几分阴鸷凉薄的感觉。

    晏清河此时应该刚刚年过不惑,武功将近大成,看上去似乎不应该如此老态龙钟。

    楚越记得在他上一世的印象里,晏清河传位于晏怀风之前一直是一个不怒自威、严明持重的人,圣门在他的领导下江湖威名不坠,任何人都不敢轻慢。

    可如今……

    晏清河慢慢睁开了眼睛,俯视着底下单膝跪地的人,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威严,“何事?”

    楚越忙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低头禀告,“属下是少主的影卫十四,刚从鬼谷受训回来。得知门主已将他囚禁于冰狱之中,属下斗胆,敢问少主究竟所犯何事?”说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晏清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盯着楚越,他的目光像是有实质一样,让楚越如芒在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良久,只听晏清河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晏怀风妄图弑父篡位,罪在不赦。想不到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可惜太蠢,可见终究成不了大气候。来人!”

    晏清河忽然提高了声音,原本看上去守备松懈的大殿中瞬间从四处涌出无数手持兵刃的守卫,将楚越围在中间,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楚越绝不相信晏怀风会做出这种事,毕竟晏清河只有一子,百年之后这圣门又落不到别人手里,他怎么可能干诸如弑父篡位这样的荒唐事。

    然而现在情况不明,晏清河又不容分说,明显将他看做晏怀风的同党要置他于死地。

    楚越不怕死,可晏怀风一个人被囚禁在冰狱中,他若束手就擒晏怀风只怕永远都得被关在那里。看玄威的态度就知道,现在圣门上下根本没有人站在晏怀风这一边。

    楚越一咬牙,心想,少主只有他了。

    寒光一闪,长剑出鞘。

    7、重逢

    楚越所持的不过是寻常铁匠铺中打造的长剑,然而他一出手,只听剑锋发出一声极细的龙吟,在幽暗的大殿之中清亮悦耳,剑意凛然,竟迫得围攻他的守卫们齐齐后退了一步。

    晏清河一看他的剑势立刻面色一沉,惊讶道:“这是……‘平生一剑’?!区区影卫怎么可能懂得木堂绝技?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越不答,他此时无心恋战,也顾不得藏拙,一招“风起白浪”,挽出九朵剑花迫开身边几人,包围圈一被打散,立刻觑准时机施展轻功迅速掠出大殿。

    守卫们犹待要追,却被晏清河一个手势阻止。他看着楚越离开的身影,表情晦暗不明,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楚越临走时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撞,惊心动魄。

    见楚越从容逃逸,几名守卫忐忑不安地齐齐下跪,不敢抬头去看晏清河,纷纷请罪,“门主,属下失职!”

    晏清河长袖一拂,冷笑道:“庸才!晏怀风果然心怀不轨,这等人也能揽至麾下。你们应该庆幸他的‘平生一剑’没有练到第九重,否则你们也不用在此请罪了。”

    守卫们全都一凛,想到刚才那种摄人的剑意,简直令人肝胆俱丧。其中带头的一个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大声道:“门主,恕属下多嘴一句,刚才那贼子使的轻功似也是木堂的‘天河长风’。”

    晏清河瞥了一他一眼,半晌才挥手让众人起来,沉声道:“请木堂堂主沈玉过来。”

    “是!”

    守卫们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那个人武功固然精妙,可终究没有对他们下什么杀手,而圣门门主晏清河自从闭关出来以后,却变得阴阳怪气,心思莫测,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刚才看似一句寻常训斥,对他们来说简直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一样,所有人都立刻如蒙大赦地安静退下。

    晏清河负手走下台阶,慢慢转入晏怀风从前当做书房的配殿之中。

    梅里雪山在圣门之北,那里气候诡异,十里不同天。山脚或许还有花草野兽,山顶却一片白雪皑皑,银光素裹,经年的积雪一层层覆盖着山头,望去满眼都是绝望的白。

    这是一座很少有人踏足的雪山,既因为它气候恶劣难以行人,更重要的是山巅建有一座冰狱,是圣门专门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徒的地方。

    因为冰狱结构特殊,连守卫都不需要,整座雪山杳无人迹,是真正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只每月三趟有人将食物送上去,反正天寒地冻也不怕腐坏,其余时间便将人扔在那里自生自灭。

    楚越一出千劫殿就将天河长风催动到极致,足不沾地在屋檐间起伏前行,直到出了圣门亦不敢松懈,圈起手指扣在唇间长呼一声,只听远方马鸣骤起,摘星所赠的千里良驹如通人性一般从马厩里挣脱,向他飞奔而来。

    楚越飞身上马,再不回头。圣门在他身后变得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这个他两世都当成自己的家的地方,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然而此时任何惆怅或感慨都不合时宜,他知道自己已经打草惊蛇,晏清河肯定会下令让别人抢在他之前带走晏怀风。

    所以他一刻都不能休息!

    马蹄声响了一路,让人不安的是一直都很平静。想象中的追兵没有出现,两天两夜以来,整条路上只有他一人一马绝尘而过,偶尔路边几丛跳舞草闻声摆动,都让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有埋伏而想要出手。

    整个世界太寂静,越是寂静,楚越心底的不安越是深重。这种不同寻常的寂静仿佛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如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风平浪静。

    第三天日暮时分,不眠不休的人终于到达了梅里雪山,山峰陡峭,马匹是绝对上不去的,楚越只能弃马徒步登山。

    他仿佛不知疲倦一样,沉默地拍拍陪伴自己一路的伙伴,然后让它离开。

    他不能把马留在山脚下,这几乎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他已经到达雪山了,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会来找晏怀风,然而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会来得这么迅速。

    “去找你原来的主人。”楚越低声对马说,也不管它是不是听得懂。

    他不知道摘星在这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目前来看,至少她是站在晏怀风这一边的,否则也不会做这些。

    棕红色的马甩甩头,摇着尾巴往楚越脸上亲昵地蹭了蹭,在如愿以偿地被楚越顺了顺毛以后,撒开四蹄风一样地离开了。

    楚越只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爬山。

    越接近山顶,山风就越强烈,夹杂着细微的雪花,兜头盖脸地往面上扑,楚越来得急,自然没有功夫换厚衣,整个人还穿着薄薄的单衫,倒也不见他被冻着,只是雪深难行,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

    冰狱虽说是在山顶,却不是一眼就能看见的显眼建筑。雪山之上终年积雪,也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积压得久了,底下的雪就被压成了坚固的冰层。

    冰狱就是利用了这些天然冰层而改建的,千年寒冰奇寒无比,常人根本难以承受。若不是楚越曾被鬼谷谷主扔到寒潭里浸了三天三夜,其后因为寒毒入骨过于畏寒,训练时干脆选了阴寒一路的内功以毒攻毒,只怕也是寸步难行。

    也是因祸得福,现在反倒成了练功的好地方。

    楚越到了山顶,反而不再有动作。他站在山顶望着落日的方向,如血的余晖铺满积雪,像是开了一地红梅,艳丽无匹。

    直到太阳终于隐去,只剩下最后一丝残光,形成一束细细的光线,指向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雪山之上这样的石头无数,除非知道残阳指路的秘密,否则谁也不可能找得到冰狱的入口。

    捏了一颗小石子在石头之上轻叩几声,发出一连串像是杂乱无章却又隐隐有规律可循的音律,冰狱的入口终于在阴暗的天幕下轰然开启,寒气迫人而来。

    楚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有点紧张,马上就要见到晏怀风了,他还好吗?被关在这种地方,应该好不起来吧,说不定已经受了不少折磨……

    按捺中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慢慢走入冰狱之中,大门又无声无息地阖上,一瞬间的黑暗,随即又亮起莹莹的光。

    寒冰做成的牢狱,自然不可能用烛火油灯之类的照明,因此冰壁上嵌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颗颗圆润饱满,莹莹生辉,随意拿出去一颗都是价值连城。

    圣门一度辉煌如斯,如今却不仅退居滇南,而且纷扰不断,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

    楚越小心翼翼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他并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防止外人闯进来的机关,只见那无数夜明珠在头顶拼成一幅星图形状,沿着长长的通道一直向前,仿佛一条光辉灿烂的星河。

    放轻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楚越慢慢往前走。两边的牢房里多数空着,冰狱很大,人却很少,并没有多少人值得被关在这里。

    偶尔有人坐在里面,也是一副木然的形象,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丝毫不在意,甚至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楚越心下暗惊,难道晏怀风也――

    终于在一间巨大的冰室里,他看见了晏怀风。

    此后很多年间,每当楚越回忆起这一次相遇,仍然会无端动容,只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主。

    前一世,他眼中的那个晏怀风是不可一世独断专行的,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念头,他从不觉得那个人会有心慈手软的时候,更谈不上信任,这也直接导致悲剧的发生。

    这一世,他对晏怀风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刚刚年满十七的少年身上,拿着扇子骄傲地挑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让他去鬼谷。

    匆匆三年光阴,原来他们都已经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冰室里一切都很简陋,一张冰砌的方桌,两只冰做的圆凳,和一张冰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晏怀风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侧着身子躺在冰床之上,轻阖双目,似乎睡着了。

    已经二十岁的人比之之前拔高了不少,尽管躺着,依旧可以看出挺拔修长,骨肉匀停。

    也许是因为冰床寒冷的缘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有点苍白,长眉斜飞入鬓,如墨的长发散在身后,有几丝绕在颈间,更加衬得其人如玉,映在冰上恍若谪仙。

    却不是女子的阴柔,岩岩如孤松之独立。

    楚越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就在他发怔的当口,晏怀风睫毛微颤,仿佛感觉到有人来了一样,终于慢慢睁开眼。

    8、一双鞋

    楚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忙单膝跪地,低下头行礼,不敢再看那个人,生怕自己的目光玷污了他。

    耳边响起衣袂oo的轻响,拂过冰冷的地面,却让人想起初春嫩柳梢头轻若无物的微风。

    半晌,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你是……”

    楚越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属下影卫十四,归来复命。”

    晏怀风已经半坐了起来,目光如深潭微澜的湖,打量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在雪山冰狱里的陌生人,表情舒展而从容,既没有半分惊讶,也看不出雀跃的痕迹。

    影卫十四?他身边有过几个影卫,然而并没有叫做十四的。况且,那几个影卫都已经背叛了他。

    他无所谓背叛,成王败寇,落魄的人不应该要求忠诚。只是在这种如同绝境的情况下,却跑出一个陌生人,这不得不令他感到意外。

    晏怀风一直没有说话,楚越也就一直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冰寒岑寂的世界,仿佛连光阴也被冻结,过得格外漫长而令人忐忑。

    然而楚越依旧跪得很稳。

    半晌,晏怀风微扬唇角,像是终于想起了对方是谁一样,轻声道:“是你。”

    楚越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少主对他还有点印象,从刚才的迹象来看,他只是清减了些,倒没有看出受酷刑折磨的痕迹。也对,门主从前那么疼爱他,应该不至于下狠手。

    晏怀风从冰床上下来,赤脚轻盈无声地行走在冰面上,仿佛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一直到栏栅前,隔着一道门低头去看这个近乎陌生的人。

    他依稀有点印象,其实当年送那少年去鬼谷,不过是临时起意,从没想过他真的会从那种地方出来。

    更没想到他从那种地方出来,还会来找自己。

    如今他跪在这里称呼他为少主,显然是准备站在他这一边了。竟也不问任何缘由就敢和晏清河以及整个圣门对抗?

    晏怀风若有所思地抬手说:“起来吧,你怎么来了?”

    楚越稳稳地站起来,依旧恭谨地低着头,毫不迟疑地回答:“属下来救少主出去。”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嗤笑。

    晏怀风转过身,走到冰桌边上坐下,手指下意识地轻扣着桌面,“你什么都不问?”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少主。”

    晏怀风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当年那个打伤他的少年影卫,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对方的模样了,只是依稀记得对方的眼神像是无法驯熟的野兽,总是倔强又不甘。

    拥有那种眼神的人,真的会不仅对他忠心耿耿,而且就算时隔多年,还要单枪匹马地来救他?

    晏怀风忽然对这个影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打眼望去,只见对方穿了一身玄色短打,干净利落。身材高挑,有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英气,沉默无声地站在外面,只要自己没有发出命令,就不会轻举妄动。

    由于他低着头,夜明珠朦胧的光线让他看不清他的脸。

    于是晏怀风命令道:“抬头。”

    楚越下意识地抬头,瞬间晏怀风整个人又落入他的眼中,让他整个人绷得笔直。

    晏怀风一怔,这不像是那个瘦小的少年。

    眼前的人看上去沉默且沉稳,不说话时不太有存在感,然而却让人很放心。尤其是眼神,看着他的时候是纯粹的信任与维护。

    有趣。晏怀风收回敲着桌面的手指,慢吞吞笼到袖中,心想,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你叫十四?”

    “是。”

    “本名呢?”

    楚越一怔,不知道晏怀风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他当然知道影卫所谓的名字只是他的入门先后顺序的一个数字,他们是不允许有姓名的。更何况,他也并不知道十四的本名是什么。

    然而晏怀风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楚越。荆楚的楚,吴越的越。”

    晏怀风颔首,“此名甚好。荆楚自古多劲悍决烈之士,吴越乃卧薪尝胆之源。从今以后你就用本名吧。”

    “属下谢少主。”这是意外之喜,楚越自从知道自己得以十四的身份活下去,用十四的身份补偿晏怀风之后,心里总是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悲哀。

    因为晏怀风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阿越”。

    但现在不同了。

    “少主请走远些,属下来开门。”

    楚越抽出腰间长剑,三尺青锋灌注了内力,用力砍向陨铁铸就的子母连环锁,剑锁相击,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剑尖承受不住压力骤然折断,而子母连环锁却毫发无损,依旧阻挡在两人之间。

    楚越扔掉断剑,几两银子一把的寻常长剑,果然无法承受过多的内力。

    望了望远远站在狱中一角的晏怀风,楚越伸出手握住子母连环锁,想要徒手把它弄断。奈何陨铁不比寻常钢铁,坚硬无比,根本无法动它分毫。

    想到晏清河派的人马也许马上就会随后赶到,楚越不由地有些急迫,运起全身的内力,企图跟陨铁来个硬碰硬。

    眼看着他的手上泛起阵阵红痕,青筋毕露。晏怀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边,他从栏栅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在楚越扯着子母连环锁的五指之上,说:“没用的,别浪费内力。”

    楚越有点沮丧,“是属下无能。”

    晏怀风不以为意,“身上可有带针?”

    楚越一愣,不明所以地从袖口掏出几枚长针,鬼谷训练重在暗杀,暗器毒药,都是必备的。

    晏怀风眼睛一亮,接过楚越手中的长针,修长的十指揽起那把精巧的子母连环锁,将针尖伸进去也不知怎么捣鼓了一下,没一会儿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锁扣被轻而易举地打开。

    “少主?”楚越目瞪口呆,晏怀风既然可以随时脱身,为什么还要一直待在这里?

    对方像是看清楚了他的心思,施施然走出狱门,与楚越擦肩而过,径直往出口走去,良久,前方传来他的声音,“我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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