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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故之君归[出书版] 作者:寒衣
里,自己被浪冲到岸边。
岸边是砾岩,而非沙滩,尖利的岩石撞在他身上头上,步吟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6
若是回到初识,会不会再那样对他?若是一开始就以温柔来撒娇,现在是不是已经该是相依相守了?
若是可以,就让他抹掉他们的过往,一切从零那一点开始吧。
月光柔和洒在林中,银白色的一轮挂在漆黑天幕上,夜已经很深了,树叶簌簌作响,有些已经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的人身上。
地上有两个人,高大一些的男人抱着相貌宛如女子的男子,脸上有几分茫然失措。
怀中的人静静躺着,头上缠着白色布条,布条边缘粗糙,显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白色的布衬着脸色苍白,男子长长睫毛盖住眼,姣好的唇微微抿着,即使梦中也似乎有什么忧愁般。
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微敛,长叹了一声。
沈步吟,我却要怎么对你?
这答案他自己也是不知的。他心肠向来软,又极记好,别人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便会记在心头,如当日「悠然」对他那般,自是让他难以抗拒。
虽然曾对怀中这人恨之入骨,但其实时间总会让一切剧烈感情消逝,而留在身边的丝丝点点,却能够长在心头。君笑其实也不是很会记仇之人,若非当日对他辱极,可能很快他就会忘记怀中这人的不好。
可这人对他,也真是坏到极坏、好到极好,那样的以身相代,宁可自身受伤也不要他伤到半点;那样的全心信任丝毫不疑,对他好一些他便快乐得刺眼,对他冷淡一些他那张美丽的容颜便完全黯然下来――虽然知道他是有意不加掩饰,可那不是作伪。
思绪起伏着矛盾着,怀中的人动了动,似是要醒来。君笑连忙低头查看。
步吟这伤着实不轻,君笑手头也没什么药物,幸好步吟总带着伤药,他便拿出来给他敷了。只是之后半个多时辰步吟都没醒来,君笑早已力尽,根本不能走得更远,只有在这里等待步吟清醒。
见他睁开眼,君笑心底生出喜悦,倒让他自己吃了一惊――放心的感觉太过强烈,原来他竟然担心他的安危到了这样的程度。
看向那看来柔弱的男子,君笑努力不要把心中挣扎表现在脸上,轻声道:「我沿着海边走到一处林中,现在应该还算安全。你休息一下,等恢复些力气之后再去附近寻找人家,看看能不能租辆马车回去。」
他还想说什么,见步吟呆呆看他不言语,尴尬地止住了话语。
步吟眨了眨眼,忽然开口问他:「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君笑怔住了,当他终于明白步吟说了些什么之后,只觉头顶一盆冷水浇下般,全身都冰住了,双手颤抖着,连失去痛感的右手的手尖都在抖动,心中集了无数烦郁,腿软软的,似乎整个人都悬在空中一般,没有着落。
他侧过脸,终于对自己承认:原来自己那样抗拒那样远离,实际心中却从未曾放下他,否则当自己失去的时候,便不会有这样痛彻的感觉。
楚君笑,你还当真虚伪。
松开左手,把步吟放在地上,站起身倚着树淡淡道:「草民楚君笑,算是王爷下属。」
身体有些发软,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这样其实是遂了自己心意不是吗,一切爱的恨的都抛到一边,回到互不相识的最初,不再有牵连。
可是为什么心像剜出一般的痛,为什么不甘得直想对着他大喊:你对我做的那些你都忘了吗,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吗,难道你口口声声的爱,这么简单就算了吗?
左手紧紧抓着树的枝桠,粗糙木刺刺进手心,竟然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眼帘垂下,一时间,心头竟是万念俱灰。努力翘起唇角,却觉很累,非常的累,累到只想闭上眼睛不要醒来。
原来爱恨情仇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引自己入梦的人已经醒了,自己却始终在梦中,这个给自己无数痛苦却也给过自己喜悦的人,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君笑曾见过得这种离魂症的人,知道这病症有不同情况,他勉强开口,声音极低:「王爷,您还记得您自己是谁吧?」心道若你只忘了我,倒是当真正好。
「我……」步吟声音带了几分迟疑,然后似乎说了些什么,君笑却都听不到了,他只觉意识渐渐飘走,眼前发黑,向前栽去。
「笑!你怎么了!」
下坠的身体被抱在温暖怀抱里,耳边是男子焦急的声音,君笑心底怒气上涌,内息一乱,各穴道处便如钻刺一般,痛得他不停发抖。
抱着他的人吓得魂魄皆飞,不停喊道:「笑,你怎么了,我刚刚是骗你的,你别生气……你……」
感觉君笑的颤抖,步吟想起在沈庄君笑吐血的一幕,心底慌乱至极,忽然记起刘三说过君笑吐血是因为内力与众不同的关系,连忙把手按在他后心上,微吐内力,查看君笑内力动静。
步吟自身内力不高,然而毕竟师从高人,学的都是上层武学,因此比较轻易地感觉到君笑体内真气情况。君笑体内真气乱行,几乎是走火入魔之兆。
步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谎话竟然能使君笑如此,忍不住惊慌起来,手心贴住他气海穴,把自己真气缓缓输入他体内,小心翼翼引导君笑体内真气动向。
但步吟虽说是高人指点,毕竟内力比君笑远逊,起初尚能勉强支持,半晌过后内力便有枯竭迹象,君笑体内真气受他真气引导,倒渐渐平息下来。
君笑真气强,平息之后在体内形成漩涡,反去吸步吟内力,步吟想要抽回手,然而这时哪里还抽得回来,体内翻腾着,力气渐渐远离身体。
但他仍然全心注意着君笑,只见他双唇微启,一丝血沁了出来。步吟大惊,手被禁锢着,于是想也不想地把唇贴上去,堵住君笑的嘴,不让他失去红艳的血。
相接的双唇渐渐变了质,开始只是情急之下的阻挡,却在捕获这渴望已久的唇后成了极度的喜悦和眷恋,不断在对方柔软唇上咬来咬去,也不管什么真气什么病症,只是不停地吻,像是要把这人吞到肚子里一般。
舌进入口中挑逗,细细舐过他每颗牙根部,生生挑起君笑热情,让他不由打了个颤。奔腾的内息激起了更多的情绪波动,尤其之前有那么一段茫然,之后又被步吟的谎言激出了真正的心情,君笑在混乱中也有些奇异的软弱,似乎有谁一直在耳边说――
只要你放弃那些无谓的坚持和挣扎,你和他便都会很好,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却又是何苦来哉。放下往日不是很好吗,难道一定要因为当初他的错误――还不是不可恕的错误――而让两人都不快活?
于是当真迷乱了,眼在不自觉中合上,不去挣扎,连舌也不自禁地和这人的缠在一起,明明是他比较高大,但由于感情上的被动,这样被抱着竟然显得很合适般,紧绷着的身体软了下来,体内真气业已平缓,然而两人都顾不到这样的小节。
步吟汲取着怀里人的每一分,心上人难得的顺从让他心下狂喜,意乱情迷之中,手不规矩地挑开君笑衣襟,寻求肌肤相触的温腻。
平滑而有弹性的肌肤有着绝佳的触感,灵巧的手指抚上他胸前凸起,轻拢慢捻,恣意怜爱着许久不曾碰触的肢体。
步吟已有很一段时间没纵欲过了,爱人在眼前又怎能忍住,何况君笑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的唇离开君笑的,向下啃舐着君笑的脖颈,舌尖尝过君笑耳后滑嫩,气息袭在对方耳根上。
君笑微微一震,仍是没有动作,步吟大喜,手按在君笑衣带上,轻轻一解――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是这般的爱他呢。步吟深吸一口气,眼下这情景似真还如幻,让他心底酸酸涩涩却又甜蜜无比。
细细吻过爱人身上每一寸,手指轻柔抚过他身体,要挑起爱着的这人的全部热情。手向下落在君笑欲望上,少被人碰触的部位有着细嫩的触感,亦敏感无比,稍稍的挑逗便有些发烫发胀,充实了步吟的手心。
君笑麦色的肌肤染上嫣红,步吟不由倒吸口气,虽然一直知道君笑不为人知的诱人,但如这般染着红晕和月色的妩媚却是从未得见,他不由俯下头咬住君笑喉头,手更是卖力取悦君笑。
君笑只觉身体懒洋洋的,偏又热得很,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一般,无处不舒畅,微微昂起头,喉间逸出浅浅一声呻吟。
这一声让步吟激动不已,却使君笑清醒过来,君笑睁开眼,淡淡月光下,树叶疏影落在他身上,却是近乎全裸的,夜间极凉,身体却热得着了火一般,贴住眼前的美丽男子。
然而这张脸,这身体……
君笑忽然伸手挥开步吟,用力极猛,让全无防备又耗尽内力的步吟打横里飞了出去。
步吟咬牙起身,心底着实有了愤怒。
这一次不是自己强迫他,虽然用了些手段也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是他若不愿,一开始就不要那么柔顺好不好,为何要给了自己一点甜头之后再把自己推入地狱?若这是他报复的手段,那么也真算得上高超。
愤怒的眼看过去,怒气却在瞬间消失――君笑倚着树剧烈咳嗽着,有些许干呕的声音传出来。君笑大概有半日未曾进食,也实在呕不出什么,只咳得剧烈,像是要把肠子都咳出来般。
步吟所有的愤怒立刻化为心疼,跑过去半跪在君笑身前抱住他:「笑,我不碰你,你不要这样……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拿刀劈了我都可以,但不要为难自己身体啊!」
君笑偏过头去,咳嗽声音加剧,步吟意识到自己又不规矩了,连忙放开手,心中难过得像是被砍了一刀之后再撒上盐。
君笑垂着头盯着左手,见那软软垂着的小指激烈抖动,心中恻然,抬头看向步吟,眼中带了些无奈,甚至可能还有些怜惜。
即使心已经软了,身体也无法忘记,就算想要忽略那占据心底的回忆、哭泣的声音,也无法控制身体对眼前这人的排斥和憎恶,右手左脚的筋还可以说不是眼前这人直接挑断的,左手小指却是被这人生生夹断,那疼痛直到如今仍是深刻骨髓。
君笑叹息一声,伸手握住步吟手腕:「你刚刚大损内力,别这么动来动去的,我还些真气给你。」说着按住步吟手三里,运起真气输了过去。
步吟顿觉暖意涌上,不止身体,却还有心。
半晌,步吟觉得自己内息恢复了些,连忙离开君笑手指,以免他输给自己太多内力而难受。此刻一人脱力一人受伤,谁也移动不得,两人对视一眼,竟然不自禁笑了起来。
两人一个武功盖世一个权势滔天,现下却都是自顾不暇,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两人相视,竟是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心中却有了分甘甜。
只是天渐渐变亮,现实也来到眼前。君笑先是回过神来,道:「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步吟不由抱怨君笑这问题煞风景,然而确实是现在他们所必须面对的,他看看四周:「我们在什么地方?」
他晕倒之后,是君笑把他带到这林子里来的,君笑大概估计过所处方位:「秦汉礁西南一处海岸,向西行十七、八里地的森林。」
步吟试着移动身体,缓缓站起身来,君笑此刻已经能够聚起内力起身扶住步吟,步吟对他一笑,在初亮的天光之下,艳如春花。
君笑不自觉地心一动,竟是微微呆了。
两人在附近查看了半晌,对这里有了个大概印象。这处树林离海滩有二十里,恰恰处于海边的山岩地带,树是临山而生的,因此地势颇陡。
君笑从海上过来,正是山的高地,而欲离开这里,却要从西侧下山,对身体虚弱的二人来说就有些辛苦了,尤其山中瘴气毒虫不知凡几,也就是仗着君笑做捕快时,四下搜捕人犯积累下的经验,方才不至于遇到危险。
步吟擅毒,也能拿山中药草来防毒气毒虫,不过二人毕竟身体都太弱,走走歇歇,个把时辰过去了,二人还在山中央,而日已当午。
君笑功力已经恢复不少,运石为弓,打下些野鸟烤来吃,步吟锦衣玉食,几曾吃过这么粗糙的东西,但这时却是琼浆玉露给他都不换,吃饭的时候说几句话,是难得的和谐,步吟心满意足,想着在山上不下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说话间,步吟眼光微分,扫到些奇怪事物,他心中有了计较,吃过饭后再走时,带路的人便换成了他,一路走着留意着。君笑注意到他行为,知他定有道理,只是跟着也不询问。
「笑,你看这一带地势如何?」两人再走了两个时辰,山中不见日,天有些些暗了,步吟蓦地开口问道。
君笑也听到远处传来的人声,心中一凛,答道:「山势陡峭,树木稀疏,很难藏匿行踪。树轮犹在,看斩痕应有年余,这里想必是一处隐藏点。如果所料不错,大概就是影军据点了。」
步吟点点头,沉吟道:「他们既然在这里扎营,周围定有了完全防备,他们正挡在悬崖侧,想绕过他们下山想必不可能。靠近这里也不能生火,你我恐怕熬不过今晚……」
「也许可以勉力一试……」君笑道,心下却升起了另一个主意。
他正思索间,步吟突地出手,按住他后心。君笑先是一怔,步吟手指向上,点他神堂、大椎、肩井等穴,将君笑定在当地。
君笑心念一转,马上明白步吟想法,是和自己一般。
「让我去,我可以把他们引得更远,而且以我武功,未必逃不出去。」君笑低声道,语中透出焦急,「曲宁远刚才没杀我,现在也不会……」
「我才不信你会逃,你一定会把他们引得远远,好让我有时间脱身。」步吟道,绝美的颜露出明艳的笑,「而且我才不会让你落到曲宁远手上,他对你什么心思,难道我还不知吗……哼!」
他贴近君笑,飞速吻了他一下:「笑,我点穴很轻,不到一刻就会解开。我是靖王,曲宁远也不会杀我的,你快回去通知影子他们,好好养伤然后来救我……」他话是这么说,两人都知道曲宁远一旦抓到步吟,肯定会远离此处,想要营救谈何容易!
步吟深深看着君笑,明眸中满是情意,白皙面孔泛起红晕:「笑,若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君笑皱起眉,运内力拼命冲穴道,声音冷冷的:「不会。」
步吟笑了笑,缓缓转过头去:「我想也是呢……那笑,如果我能活下去,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当你我都忘了那些日子,忘了我对你的残酷……」
「你放了我,我们想办法,我就给你机会。」君笑道,声音中竟有些急躁。
步吟回过头笑着,粉色的唇瓣贴上君笑脸颊:「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只觉从未有过的喜悦涌上心头,随之涌上的还有不舍。
步吟紧紧咬住牙,告诉自己与其二人都遇险,不如只送自己一条命。曾经以为自己是那种全世界陪葬都不会眨眼的人,现在却明白,死前知道那人会活到七老八十,自己都会觉得快乐。
转身,去布下局。虽然是送上门去的,却不能让对方看出,一定要曲宁远以为自己是躲无可躲才到的,最主要的,一定要把他们引开,同时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和君笑失散了才行――这却不难,沈步吟武功一般,这点曲宁远肯定深知。
可惜身上毒药浸了水,很多已经无法使用,有些不溶于水的以及包装防水的还可以用,那些倒都是剧毒,只是量少。
影军虽已被自己消灭了大半,但剩下之数亦是不少,这些毒药甚至杀不了三分之一。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君笑能逃过,就好了。
「沈步吟,我看你还往哪里逃!」曲宁远一挥手,数十名影军将步吟紧紧包围。
步吟见无法再逃脱,倒也不再挣扎,长身而立衣袂飘飘,衬着他天仙般的容貌,倒让众人一时不敢上前。
他看看周围,微微一笑,手举了起来,手指轻弹。影军是在他毒药下吃了大亏的,适才眼见同伴死伤无数,此刻都是惊弓之鸟,连忙后退。
步吟纵身想要乘隙逃走,但他气力已竭,哪里还能突出这重围,转眼又被围住。
曲宁远冷冷道:「他若还有毒药,现在我们也围不住他。既然围住,就证明他毒药用尽了。」
「你倒不笨。」步吟道,「曲宁远,我在庙堂你在江湖,你好端端的大侠不作,却硬要谋反,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我看你还是降了吧。只要你放了君笑,我就饶你一命。」
曲宁远忽地一震,失声道:「什么?君笑没和你一起吗?」
步吟亦是一震,似乎冲口而出什么,又强行忍住了。
曲宁远心下有了计较,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当真爱他,原来也不过如此。」
步吟眼神冷下来:「我自然爱他。」
「宁可他遇到危险,也不愿他落到我手里,这算什么爱他。」曲宁远道。
步吟适才「失言」说出二人不在一起,之后却住口不语,自然是不愿自己去搜捕君笑。只是君笑本就力疲,若自己不去捉他,怕他根本撑不过去。
「君笑他宁可遇到危险,也不会愿意落在你手里的。」步吟冷笑,包围圈渐小,他向后退,然而后面也尽是人,「你若当真爱他,又怎不知他性子,你既然率兵反叛,他便永不会和你一起,你还妄想些什么呢?」
「哼,难道他还会和你一起不成。」曲宁远确是被他说到痛处,脸色一变,反击道,「你当日对他如此,以君笑性子,今生是不会再和你有什么纠葛了。就算你扮作他人骗他情意,也是枉然。」
步吟眼光微扫:「影门门主您倒知道不少,我身边哪一个是你的人?」
身边有曲宁远的人,这一点步吟倒是早知道了,不过那人应该不是最接近步吟的随从,因此此次用计,曲宁远得到消息时已经太晚,只来得及困住君笑引自己上钩。不过,能知道自己和君笑纠葛的,却一定是沈庄人。
步吟似是漫不经心问道,眼却盯住曲宁远,想看出些端倪。
曲宁远一愣,倒大笑起来:「不知道你诱敌之计,知道之后却能将计就计引君入瓮的……王爷想想,还能是谁?」
「你还是不死心。」步吟眼中精光一现,「我若蠢得去怀疑君笑,还不如怀疑当今皇上。」
「你倒真知他。」曲宁远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动手,「可惜……你这诱敌之计漏算了他,他如今知道你害这么多人送死,定是更恨你了吧。」
曲宁远笑着,尽管自己得不到,却也不让沈步吟这对手得到。
「其实你既然能猜到我是在诱敌,本就可以绕到后面消灭我大军,根本不必派这么多人来送死。若是君笑知道你根本是故意借刀杀聂启之他们,他又会怎样?君笑向来悲悯,你这般残忍,他决计不会喜欢你!」
步吟双手紧握,指甲陷进肉里,想到君笑离此处不远,定能听到这番话。这番话会对君笑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步吟自己再清楚不过,当即心中大急,然而表面上还要竭力平静,绝不能让曲宁远看出半分端倪,发现君笑所在。
其实步吟倒也过于担心了,曲宁远虽然心细而多诈,却对步吟了解太深,极为清楚他冷厉无情的性子。
这样的人,即使真爱上谁,面对生死时也定是宁可二人同死,也不会牺牲自己让爱人独自逃生。正是[楚这一点,曲宁远连想都没想到,君笑其实就在不远处,被步吟点了穴道而无法出来。
「败了的狗也好意思乱吠,反正你早就没指望了,我和君笑如何都不关你事。」步吟冷冷道,终于无力抵抗,被曲宁远手下拿下。
他本就乏力,影军怕他再用毒,先把他臂上穴道封住,曲宁远被他说得心头火起,一把把他拽过来,手下使力,竟似恨不得生生把他手腕捏碎一般。
树后君笑一颤,想要出去,无奈全身都动弹不得,他心下焦急,想步吟本是要自己趁机逃跑,为什么穴道至今不解,更奇怪的是步吟既然要引开人,为什么始终在这附近兜圈子。
但当然,此刻而言,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到底何时才能解开穴道出去救这人。君笑盯着眼前一切,身体忽然剧烈震动。
他见曲宁远手按在步吟右手臂上,步吟脸色突变紧咬嘴唇,因此阻住了一声痛呼。他手臂不自然地颤动了下,软软的却是断了。
步吟高声笑道:「曲宁远,就算君笑想找我报仇,也绝不会假你之手,即使你把当初我对他做的都还到我身上,他也不会领你的情。对他而言,个人恩怨不及国家大义,他可以原谅我,但绝不会接受你,你别妄想了!」
情敌见面,本就是分外眼红的,尤其是两人各方面都是敌人。
步吟这样挑衅使曲宁远怒气上涌,他当即冷冷一笑:「很好,靖王爷说的有道理。王爷这么凛然,在下也不好意思不照办。记得当初王爷对君笑做过一桩事,我如今也帮他还王爷吧。」
说着曲宁远转头看向下属,「执白,你看这位靖王爷,容貌比你在荆州的相好如何?」
那名叫执白的男人平素混迹妓馆,而且好的非为美女,而是小倌。他从适才就一直盯着步吟看,听曲宁远这么问,答道:「门主,靖王爷相貌绝丽,气质狠绝,可谓绝品。」
步吟早感到不妙,他虽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禁脸上变色,尤其是当他想到君笑马上就能解开穴道。
他咬牙,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当那执白伸手过来撕开他衣襟的同时,步吟奋力纵起,向断崖处跑去。
「不好!拦住他!」曲宁远明白他想做什么,大声喊道,同时人飞一般扑过去阻止。
然而步吟武功虽然一般,轻功却着实不错,此刻又出人意料,谁也没防备他,竟然让他到了崖边。
步吟向身后看了看,忽然唇边绽出一丝笑,却是极艳丽,被撕开的衣襟露出大半肩头,抬起手,按住心口处殷红的「君」字,表情是极致的温柔。
风吹起他衣角,飘然若仙,看起来似乎要乘风而去――却非似乎,步吟纵身一跳,消失在断崖边。
君笑当即呼吸停滞,世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曲宁远随即奔到崖边,向下看去,只见空山悠悠,哪见人影。
他锁紧尾头:「糟糕,怎么让他逃了……不行,所有人都随我下山去找,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他冷冷道,「我只要拿到他身上东西证明他在我手里即可,他是死是活都没关系。沈羿溟宝贝他这个侄子宝贝得要死,我倒想看看他能不能为了沈怀素的儿子放弃皇位!」
沈羿溟正是当今永彦帝,曲宁远原是姓沈,仔细算起来应是沈羿溟堂侄,步吟的堂兄。沈羿溟对步吟的重视朝中无人不知,曲宁远此时已是损兵折将,被逼上绝路时正好步吟送上门来,自然是要奋力挣扎,看看能不能扭转局势。
因此曲宁远率众人匆匆忙忙下山去,经过昨夜一场大战,影军剩下的人本就寥寥,其中大多还受了伤,适才步吟又毒倒一批,能行动的人不多,此刻便都下山去了。
片刻之后,一棵槐树后站出一人,缓缓走到崖边,半个身子都探出断崖,看着下方。绿树白雾,哪里还有人影?
那人呆呆立着,像是化作石像一般动也不动,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从他脸上滑落,一直跌到山崖下,透明的水滴在光线下发出七彩的光芒。
「如果早知道我死了就可以换你泪水的话,我一定一早就跳崖。」声音带着笑意地传上来。
君笑一愣之下,心底生出一阵狂喜,只见崖壁草藤之中探出一个头来,不是步吟又是哪个?
步吟倒吊在崖壁边上,头向下晃来晃去,君笑连忙抓着蔓藤沿山壁下去,到了步吟身边,见他左手拉着蔓藤,右手软软垂下,整个身子的重量,竟是靠着双脚固定在山壁上。
君笑心中大奇,定眼看去,只见步吟靴底前端各一把短刃,刃上寒光,锋利无比。他这才明白以步吟的武功,是如何在他断了一只手的情况下藏起不被发现的。
君笑虽然也只有一只手能用,但他武功比起步吟高出甚多,单手抱着他纵上了山崖。落到实地,君笑终于松了口气,查看步吟伤势。
步吟这一次可算是遍体鳞伤,右臂骨头被曲宁远内力震得寸断,一动便是椎心刺骨。
君笑连忙拿出佩剑,打量周围树木,选定一处枝桠削下来,几剑将其削成板状。步吟的衣衫已是破烂不堪,君笑撕下自己衣衫下o,将木板固定在步吟手臂处。幸好曲宁远下手虽重,却只是捏碎骨头而未伤筋络,只要静卧,定能恢复。
「笑,你不要管我了,自己快跑。」步吟笑着对君笑道,手抚上他脸庞,眼下是错不了的柔情,「有了这滴泪,就算现下死了我也甘心。」
君笑脸色一变:「你胡说些什么!乖乖抓住我,我负你下去。」说着左手使力,将步吟背在背上,两人都是左手能动,当即紧紧握住手,掌心相对着,传来炽热的温度。
步吟心中暖暖的,想果然对君笑还是苦肉计最好用,怎么曲宁远当时没再下点死手。他垂下头,唇在君笑颈后轻轻摩挲着,君笑后颈肌肤柔软,有些极细的绒毛,让步吟心痒痒的,舌尖探出,偷偷舐着。
「别闹!」君笑斥了一句,语调极平,听不出情绪来。
步吟马上感觉他有些不快,连忙问道:「笑,你不高兴?」
「其实我和聂大哥是朋友。」君笑淡淡说道,「聂大哥虽然为人鲁莽了些,但直率坦诚,也没什么不好……」
「笑……我不是故意的……」步吟心一缩,知道君笑这是来算总帐的,忙放下身段竭力讨好,「我本以为你和他是敌人,那个右军都是他的人,当初都是和曲宁远比较近的……」
「……」
君笑静默片刻,步吟有些慌了,连声道知错了原谅我吧下次不敢了,君笑叹息一声,幽幽道,「我的武功其实在武林之中也能排上前列,做捕快做了许多年,自以为人也算机警。」
「呃?」步吟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样说,歪了头疑惑地看着他。
君笑脸色淡然,看着前路,道:「然而我再努力再出色,其实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我所做的事情,也只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所有。而你,不同。」他勾起唇角,「居于下位者一生所能做的,可能还不及上位者的一句话。王爷,草民希望您做什么事的时候,能够多想想其中涉及到的人……那些,都是生命啊!」
「笑,叫我步吟。」步吟贴着他耳根,轻声道,「那么,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由你来看着我,告诉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提醒我仁慈……笑,若你在我身边,我可以成为最宽宏的王爷,哪怕你让我去做皇帝,然后减粮减税减役,也都没有问题……」
所谓周幽烽火戏诸侯,求的也不过褒姒一笑。
君笑听出他语中恳求,一时心乱如麻。
7
二人回到营中,官军正因为找不到步吟而乱成一团,毕竟弄丢堂堂靖王爷,可不是一个死罪可以了事的。见两人归来,众人皆是大喜,连忙扶着人进了营帐,叫来刘希墨为他二人治疗。
这一次步吟受伤不轻,纵是刘希墨诊过无数重症,此刻也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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