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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秋 作者:路千回

    有些送上来俊俏的少年。

    王爷避在船上,对这些人一概不见,送来的东西和人也全都退了回去,但仍然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访客。

    一等到贺丹秋回来,船就急急离了岸。

    看贺丹秋回到船上,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王爷并没有多问,贺丹秋十分感激王爷的体贴,他心中只是一时的失落,可是想着家人平和安乐,这点失落也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贺丹秋就回复了平常的样子,乖顺的跟在王爷边上。王爷仔细的看看他,又搂了他一下,才抱怨说:“瘦了些,手感不如原来好了。”

    贺丹秋忍不住心里发甜,王爷这别扭的关心他以前听不出来,现在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明白了。

    早春时候,江上的景色格外动人,但是更动人的却是身边那个人,在这如画的江上,贺丹秋忍不住看着王爷傻笑,笑着笑着就被王爷狠狠的啃一口,再啃一口,他也回啃回去,两人就这么互相啃着滚到床上去了。

    下头人十分贴心,轻易不露面,偌大的船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舷窗还没来得及关,清冷的湿气漫进来,却仍旧压不住满室的热度。

    柔滑的锦被早就被蹬到了床下头,透纱床幔半掩下来,两个人纠缠在一处,细细的呻吟声一点点的传出来。

    贺丹秋半趴在床上,衣衫凌乱,王爷从后面抱着他,轻啄他的脖颈背脊,一只手紧紧的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悄悄伸进贺丹秋的衣服里,在他的腹部股间缓缓游移。

    贺丹秋手拽紧床幔,勉力撑着。他满脸赤红,王爷太熟悉他的身子,手每过一处,他就忍不住重重的抖一下。大手慢慢滑进那最私密的位置,然后细细摩挲起来,贺丹秋几乎要哭出来,大颗的汗珠子不断滴落,终于全身一个痉挛,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王爷撑开他的双腿,手指尖沾着一股冰凉粘腻的东西,慢慢送进他的后 穴,贺丹秋忍耐不住,小声哀求道:“王爷,我想看着您。”

    然后他整个人就被转了过来,柔顺的仰躺在床上,衣裳半掩,眼睛里满是混沌的水光,王爷怜爱的亲亲他的唇,再将贺丹秋的双腿撑开,一个用力就顶了进去。

    他小声呻吟着,身子向上拱,不由自主的扭动腰身顺迎王爷,轻柔的水波荡漾,船身也跟着微微摇晃,两个人融为一体,仿佛极乐世界。

    这样的日子连过好几天,船上生活枯燥,可是两个人在一处,却是怎么也不会腻烦。

    再悠闲的日子也总有过完的一天,船到潞县,贺丹秋上岸的时候,还觉得双脚像是踩在水面上,晃悠悠的飘。

    王府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了边上,贺丹秋看到那富丽堂皇的车架,忍不住的叹一口气。

    马车里头也是舒适又华丽,小小的磁石案几上放着底下镶铁片的碗碟杯子,点心瓜果俱全,甚至还温着一小壶茶水,

    下头铺着厚厚的鹅绒软垫,边上还有一个不大的书匣子,贺丹秋随意的翻翻,看到里头放了些画卷闲书。

    两人刚上马车,就有属下过来秉事,王爷倒是没有刻意回避,但是贺丹秋也听不太明白,只知道全是些兵员调动或是物资分配之类的事情。

    他看着王爷发呆,富贵闲人虽好,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当得的。

    待那属下离开,贺丹秋才担心的凑到王爷边上,问:“王爷,皇上是不是有些忌惮您?”

    王爷看看贺丹秋那小模样,虽然依旧板着脸,眉宇里还是带出了点笑意,他揉一揉贺丹秋的脑袋说:“没有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看王爷胸有成竹的样子,贺丹秋虽然还有些疑虑,也就暂且放下了。

    马车里温暖又软和,贺丹秋本来还端正的坐着,慢慢的就歪到了王爷的肩上,再过一会儿,他就滑下去枕着王爷的膝盖睡熟了。王爷也不以为意,只是将他的脑袋朝里头移了移,就看起桌上一摞子的文书来。

    等贺丹秋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黑了。

    他撑着胳膊,揉一揉眼睛,发现王爷也靠在榻子上睡着了,贺丹秋傻乎乎的笑一笑,小心的凑过去,在王爷脸颊上碰了碰,才坐起身子,揉开有些僵硬的胳膊腿脚。他看见王爷边上的册页文书散乱一地,忍不住顺手就将地上桌面的文书收捡了一下。

    这是……他的手突然停住,看着一本摊开的册子。

    怀安王……被夺爵,流放戍边了?

    贺丹秋想起那个明艳贵气的女孩儿,心里头有些难受,又觉得世事实在难料。也不知道那位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小姐,要怎样面对家中的大变。

    贺丹秋叹一口气,默默的合上册子,他心里虽然同情,却觉得自己也无能为力。而王爷……他看一看还睡个不醒的人,王爷若真的想帮,自然会帮,也不用他多说什么。

    终于又回王府了,从车上下来,贺丹秋看着森严的王府大门,心里头有一丝畏惧。

    他不喜欢冰凉的王府,但是偏偏他喜欢的人却是这王府的主人。

    王府正门打开,老管家站在前头,看到王爷回来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再看到贺丹秋,却朝他瞪了一眼,贺丹秋有些心虚,遮遮掩掩的站在王爷后头,乖乖的跟着进了府。

    回府没多久,就有皇上派来的御使,前来嘉奖王爷替天子巡游江南的功劳。

    贺丹秋的身份不合适,所以并没有跟过去,他就是觉得有些奇怪,王爷一路躲在船上都没有怎么下去过,这样也是巡游?似乎有些不称职了,贺丹秋乐呵呵的想。

    前头的人一下子都走光了,贺丹秋想想,决定先去梳洗一下,也不知道他原先住的那个院子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好奇的想着,一边慢悠悠就朝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到前头看热闹去了。王府这时候显得异常的清静,甚至都有些阴森了。

    贺丹秋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空荡荡的王府更显冰冷,他下意识的就不太喜欢这种气氛。

    “贺丹秋?”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贺丹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抠住了脖子。

    他一下子愣住了,后头那个人比他稍矮一点,但是双手十分有力,一只手又稳又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克住他的肩肘,贺丹秋一个文弱书生,这下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还真是好运气,”将贺丹秋牢牢制住,那人才说,“之前没逮住你,现在抓住也不算晚。”

    这是一个女子,贺丹秋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见过这声音,可是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他忍不住恼恨自己没用,竟然被一个女人随便就制住动弹不得。

    虽说是个女子,但是她下手比男人还要狠,这时候制住了人,她毫不留情的用力推着贺丹秋就往旁边的小路上去。

    贺丹秋被压着在前面走,走的还尽是些偏僻的地方,他有些担心,这女人打的该不会是将他毁尸灭迹的主意吧?

    刚开始时他因为紧张没有觉察,走了几步他才闻到身后那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子死水的味道,挟持者身上似乎还是湿淋淋的,一股子阴冷的潮气就隔着贺丹秋的后背慢慢浸上来。

    贺丹秋憋了一下,忍不住劝:“阁下一个女子,喊打喊杀的不太好吧?再说阁下身上似乎都湿透了,何不先去换了衣裳,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慢慢的说?”

    女子轻声笑起来,但是那笑声实在算不上和善,她在贺丹秋的脖子上重重一施力:“原来还真是个傻的,威远王怎么就这么差的眼光?难怪选了那样一个小皇帝。”

    贺丹秋憋屈的闭了嘴巴,这女子的力气大得吓人,刚才那一按,他的两眼一阵发黑,几乎走不动路了。

    “快些,”女子催促,“看你这没用样子,果真只能趴在床上伺候人。”

    贺丹秋一点话也说不出,只能干喘着气。

    又绕了一阵子,贺丹秋一点也认不出这是王府的哪里了,正紧张着,他就听见不远处有铜锣鸣响起来。

    “该死,就差一点。”女子恼恨的自言自语,又泄愤似的压了一下贺丹秋的脖颈。

    几个家丁跑过来,看到被制住的贺丹秋,都着了慌,也不敢上前,只将女子和贺丹秋团团围住,顶多隔空威胁几句。

    那女子只是冷笑着,手下现出一柄锐利的刀刃,在贺丹秋的脖子上浅浅的划了一道,就留下一行血印子。

    贺丹秋感觉脖子上火辣辣的疼,脑子有些发晕,刚才女子下的那几下狠手,他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这时候想起王爷当初掐他的那几下,真的算得上是温柔了。

    王爷……刚想到王爷,贺丹秋就看到正主急匆匆的朝这边赶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队官兵,他下意识的就舒了一口气,现在虽然他的小命还在别人的手心里,但是只要看到王爷,他就觉得心安了一半。

    那女子却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一用力,刀刃在贺丹秋脖子上又划出了一道稍深的口子。

    双方僵持了一阵,贺丹秋慢慢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凉,他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王爷,可是又觉得越是瞪眼,眼前的人越是模糊,他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了,脖子上流了不少血,飞快的润湿了他的前襟。真是糟糕,贺丹秋勉力喘气,可是觉得能够呼进来的空气也越来越少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贺丹秋不太清楚,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旁边还有一个颤巍巍的老大夫。他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脖子火辣辣的疼,上面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满是刺鼻的药味。

    “这里是哪里?”他艰难的转了一下头,看到马车的另一边歪坐着一个年轻女人。

    “你……”贺丹秋眯起眼睛,马车有些昏暗逼仄,他看不大清楚,可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那人眼熟。

    “不认识我了?丹秋公子。”女子状似甜美的朝贺丹秋笑笑,“您忘性可不小。”

    她穿着不大合体的男装,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梳理过,乱蓬蓬的一团,清秀的脸上还有些伤痕污渍,但是,贺丹秋觉得她很熟悉。

    “水月?”他终于想起来,这是以前服侍过自己的一个小丫鬟,后来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可是为什么……

    贺丹秋的脑子有些乱,在他些微的印象里,水月是一个乖巧贴心的小姑娘,绣得一手好针线,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是却意外的忠心……对了,她就是和自己一同去外宅的时候不见的,贺丹秋这时候终于想起来,当时他还特意问过年轻管事,然后就被几句话随便打发了。

    “你,是被谁欺负了?”贺丹秋小心翼翼的问。

    水月嗤笑了一声,没有理睬贺丹秋。她的样子虽然狼狈,但是这时候看她懒散的靠着厢壁,手上还把玩着薄如蝉翼的利刃,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锐利的煞气,一点也看不出原来那副安静秀气的样子。

    “你抓我做什么?”贺丹秋又问。

    “嗦。”水月伸出脚尖,狠狠踢了贺丹秋一下,看他疼得卷成了一只虾米,啧啧笑道:“真是个没用透顶的废物。”

    老大夫慌张地想把贺丹秋拖过来些,水月却似乎是踢出了兴致,她弯腰站起来,走到贺丹秋边上抬腿又是两脚,然后才笑眯眯的说:“其实还是有些用处,踢起来挺舒服。”她把脚踩在贺丹秋的脸上,随意的揉了两下,“长得真难看,威远王的眼睛是真瞎了。”

    自言自语着,她又慢慢的把脚移到贺丹秋的脖子上,在纱布上又踩了一脚,也不管飞快渗出来的鲜血,只顾着自己乐呵:“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老赖在威远王的床上,很有意思?能够把那个死人脸栓得死死的,你床上功夫不错吧?练过怎的?”

    贺丹秋只能够徒劳无功的挣扎两下,眼前又发黑了。

    “姑奶奶,再这么踩下去,公子怕要不好了。”老大夫实在看不下去,壮着胆子说。

    “少罗嗦!”水月反手一挥,刀刃蹭着老大夫的面颊回过去,抵在他的心口上,“谁管他死活,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正好带着威远王的心肝儿肉陪葬。”她阴测测的笑起来,越笑越癫狂,弯下腰就在贺丹秋身上顺手又刺了两下。

    “其实你还得谢谢我,”水月拿着刀子在贺丹秋脸上轻轻的比划着,“你现在死了,还能在那个死人脸心里留个念想,要不然等过几年,你老了丑了,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水月又咯咯的笑起来:“虽然你现在就挺丑的,威远王的品味就是奇怪,瞧瞧你。”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贺丹秋的脸,神色一下子冷漠一下子痴狂,终于忍不住又在贺丹秋身上挑起一块皮肉,恶狠狠的说:“你说那个死人脸到底是怎么想的,死心塌地的选了个长不大的娃娃脸当皇帝,我家主子哪点不比那小子强,啊?凭什么,凭什么娃娃脸可以,三皇子就不行,一个一个眼睛是真都瞎了?”

    贺丹秋这时候早就疼得抽搐过去。

    老大夫慌慌张张的给贺丹秋重新包扎止血,水月胡乱刺的那两下,幸而都扎在了腿上,尚不致命,反倒是她后来挑刮的那一刀子,在贺丹秋的肩上掀出了半块皮肉,血淋淋十分吓人。

    老大夫哆哆嗦嗦的给贺丹秋治疗着,他的医术看上去十分靠不住,但是身上备的药都是上好的,不但止血很快,勉强还能够阵痛。贺丹秋小声倒抽着气,不敢呼痛,生怕再一次惹来那个瘟神,

    老大夫也不敢发声,只默默的为贺丹秋包扎好就退到了一边去,贺丹秋喘了两下,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抖,怎么也控制不住。他小心的偷看坐在马车前头的水月,那女人这时候正神经质的用小刀子划着门边,口里还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正压抑着,水月一下子又暴跳起来,她怒冲冲的走到马车前头,大声的斥骂赶马的车夫,又冲到马车后头,先抓住贺丹秋挡在身前,然后一脚踹开后面的栅门,就看见一队官兵,正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后面。

    “滚,都滚远点。”水月把刀抵在贺丹秋的脖子上,歇斯底里的大声喊,“否则我现在就剁了这家伙的一只手给你们,滚!”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水月一个踉跄,抓住贺丹秋脖子的手却更用力了,后头突然有人扑过来,她借着贺丹秋作抵挡,缓了那人一下,然后反手就将扑上来的人割了喉。

    贺丹秋真正傻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亡,殷红的血从那人的脖子口一股股的喷出来,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儿,那人的四肢一阵痉挛,然后就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水月将那人一脚踢下马车,威胁到:“再不滚,贺丹秋也是一样的下场。”

    贺丹秋发痴的看着那个人像个破麻布袋子一样滚进沙土里,他的年纪不轻,花白的须发混着血沫子和尘土,越发凄凉。

    官兵果真向后退了,水月把贺丹秋一把丢在车厢里,持着刀命令老大夫去赶马车。

    贺丹秋趴在那人留下的血泊里,心里像是被什么紧紧的揪住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人肉盾牌,刚才若不是他挡在前头,那人不至于束手束脚,才会这么快就被水月撂倒,如果不是自己没用,那人也许不会死掉……贺丹秋觉得那个人几乎就是被自己给害死的。

    这个疯女人,这个该死的疯女人,贺丹秋从来没有这么怨恨过一个人,他握紧拳头,手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他身上的伤口也在一同叫嚣着,几近疯狂。

    他侧眼看见水月还在那里不停的挥着刀子,一会儿朝自己比划一下,一会儿又朝着老大夫比划着,马车踉踉跄跄的又动了起来,水月站在那里,赤红着眼,狂躁的挥了几下刀子,然后胡乱的转起圈来。

    大不了一块儿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贺丹秋猛的跳起来,不管自己受了伤的肩膀和腿,他用力抄起身边的紫檀木案几,朝着水月狠狠的砸过去。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只挥舞着手里沉重的武器,一个劲的朝着那个疯女人招呼。

    薄刃刀子陷入案几上,被一下子带脱了手,水月大约没料到这个懦弱无能的小男宠会突然暴起,一时有些愣神,等她刚准备夺下贺丹秋手里的武器,再好好的给这个废物一个教训的时候,老大夫朝着水月的下盘送了一针,她一下子没站稳,倒在地上,然后就被贺丹秋挥着檀木小几,有如神助般的砸个不停。

    等贺丹秋终于抡不动手里武器的时候,水月也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声息了。

    好沉……贺丹秋手一松,檀木案几铿锵一声砸到地上,他整个人也瘫软下来,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老大夫急急忙忙的上前来,手里还提这个药箱,贺丹秋瞟一眼自己的肩膀,发现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裂开来,皮肉翻红着露在外头,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水月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贺丹秋面无表情的看一眼,也不知道她死没死。

    说我不像个男人?你才不像个姑娘。贺丹秋咬着牙想。

    他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浑身冷得像掉进了冰窟窿里,边上好像有人惊慌的叫他的名字,但是那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遥远。

    重新从黑暗里挣扎出来的时候,贺丹秋发现自己完全都动弹不了,他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疼,疼得他恨不得再晕过去。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贺丹秋努力的转动眼珠子,顺着那只手往上,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就好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回到母亲面前一样,原本不敢倾诉的难过,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我疼。”他努力把脸靠在王爷的手掌心里,说,“我还杀了个人。”

    他的难过这时候全都表现在了脸上,一点遮掩也没有。

    王爷弯下腰,尽量的把脸靠过来,贺丹秋身上到处都有伤,哪里都碰不得,王爷只能够脸贴着脸,轻声说:“不疼了,不疼了。”

    王爷位高权重,一句话值千金,但是这时候却没什么用处,反倒让贺丹秋觉得更加的委屈,他没力气哭出声,但是眼泪掉得厉害,样子越发可怜。

    王爷有些手足无措,他小心的碰碰贺丹秋肩上的纱布,对着轻轻的吹了几口气,抬起眼又看见贺丹秋脸上细碎的小伤口,他又想凑过去吹一吹,可是看着那一颗颗的眼泪珠子,他就忍不住一点点的在贺丹秋的脸上舔起来。

    脸上的泪珠子添完了,王爷又开始舔贺丹秋的眼睛,那双湿漉漉还有点红肿的眼睛一点也不漂亮,但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头发软,恨不得把他所有的难过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贺丹秋还是忍不住问:“水月她……她死了吗?”

    王爷正含着贺丹秋的耳垂子舍不得放,听到水月的名字,不大情愿的回答:“没,关着呢,她这回再也跑不出来了。”

    听到这话,贺丹秋也不知道该是放心还是难过,想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三皇子的人?”

    王爷抬起头,揉着贺丹秋的头发说:“不要想了,她就是个疯子。”

    虽然一停止胡思乱想,贺丹秋就会觉得疼痛更加难熬,但是王爷的话他总忍不住不听,而且,看到王爷面无表情的心疼着,这疼痛也好像减轻了不少……

    这次大祸过去,贺丹秋虽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处,但是他被扎实的割了几刀踢了几脚,又受惊伤了神魂,需要好生静养一阵才能恢复。

    于是,无聊的日子就开始了。

    王爷是个大忙人,虽然每天都会来,但是白天的大多数时候,贺丹秋就一个人被限制在了自己的屋子里,连床都不能下。

    外头春意正浓,明艳的俏色染上枝头,雀儿也闹得正欢。贺丹秋眼瞅着别人欢欢喜喜的,又是羡慕又是憋屈。

    这时候,他正眼巴巴的看着新来的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进屋来,摆下一丛刚采下来,犹带着露水的樱草,又蹦蹦跳跳的出去,期间只是乖巧的向贺丹秋道了一声安,就连正眼也没有再看他一下。

    贺丹秋难过的挪动一下身子,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可是心里痒得更加的厉害。

    在床上连着窝了几天,他把床幔络子上的丝绦条数都给数清楚了,又仰着头去数顶上大梁的纹路,再这么下去,他连屋子里进出的蚂蚁都能够数得清清楚楚。

    他是个好静的,可也受不了这么个安静法。

    贺丹秋还是住原来的院子,不过下头人全都换了一批,一个眼熟的都没有。听说前些时候王府被抄,抓的抓散的散,即使后来王爷起复,不少人也不敢再回来。贺丹秋也就落得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批新近来的下人恭敬有余,亲近却不足,即使是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们,看见贺丹秋也都有三分畏惧,全不像以前那几个,笑笑闹闹并无忌讳。

    这些人唯一敢在贺丹秋面前大呼小叫的时候,也只有他试图爬下床的几回。

    贺丹秋很无奈,当一群人呼天抢地的阻拦自己下地的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想要在地上走一走的愿望实在是太十恶不赦了。

    他就这么熬了半个月有余。

    傍晚时候王爷才过来,贺丹秋眼睛晶亮亮的看着王爷走进屋,这段日子,这也就是他一天里唯一的期盼了。

    王爷手里拿着几卷公文,将东西放在桌边上,他才过来摸摸贺丹秋的脸上身上,半天嘴里头蹦出一句:“看着好些了。”

    贺丹秋怀着无比的热情答应:“王爷,我早就已经好全了。”

    “嗯,”王爷拍拍贺丹秋的头,“再好生休养几天。”

    贺丹秋一下子蔫了,这样子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四五天,他早就腻味了,可是王爷好像还不觉得。

    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贺丹秋很想任性一回,但是他天生使不出小性子,连撒娇都不大会,这时候左思右想,全无头绪。

    贺丹秋傻想了一阵,脑子里灵光一现。

    夜里还有些凉,贺丹秋穿着单薄的衫子,赤脚站在地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贺丹秋偷偷看王爷,那位这时候正挺直着背,悬腕专心在文书上写写画画,全然没注意到他不太乖巧的行为。

    真凉啊,贺丹秋踮着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王爷,他好些日子没有下过地了,走路都有些生疏。

    “王爷。”贺丹秋轻轻软软的叫着,这时候人已经站在了王爷背后头。

    王爷反过头,就看到贺丹秋满脸得意又无辜的站在他身后,赤着脚乱跳:“王爷,我真的已经好全了,走路也没有关系了。”

    “回床上去。”王爷皱起眉头,起身一把提起贺丹秋,把他夹在腋窝里,就准备把他往床上赶。

    “王爷,在床上我都快要窝出毛病来了。”贺丹秋急急忙忙的劝,“您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贺丹秋哀求着,一脸的可怜样子,但是王爷还是不为所动的把他往床上按。

    “您看,伤口都好全了。”贺丹秋把衣衫掀开,露出大腿来,白花花的腿上突兀的卧着一道深褐色的伤疤,看着就叫人觉得糟心。他还不知不觉的用力扒拉了一下那道伤口:“已经不会出血了,一点也不疼了。”

    王爷一把抓开他的手,然后把贺丹秋身上凌乱半开的衣裳整理好,才拍着他的脑袋说:“你乖一些,不要任性,我把折子批完了就过来陪你。”

    看王爷转身想走,贺丹秋握住王爷的手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用力把王爷整个人扯过来,然后对着王爷的嘴巴就亲过去。

    两个人的嘴唇肉碰在一块儿,贺丹秋却只觉得难受,他用的力气太大,结果半点旖旎的气氛都没看见,就只顾着疼了。

    王爷大约也不太好受,他苦笑着揉一下自己的嘴巴,又俯下身子亲亲贺丹秋,温和的安抚他:“你现在不能行房事,乖,不要闹了。”

    贺丹秋愤怒了,他其实没想那码子事,但是被连着关禁闭的委屈就着王爷戏谑的口气,还有嘴唇上的生疼,终于让他突破了自我,决心让王爷亲身体会一下,他熊熊的怒火。

    “王爷,我想您了。”贺丹秋一边勾着手不让王爷离开,一边慢慢的把衫子退开。他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这时候半遮半露,全然一副欲说还羞的样子。

    王爷慢慢的被他带过来,贺丹秋也半撑起身子,手悄悄的爬上王爷的脊背,一只脚也羞答答的勾进王爷的双腿间,磨蹭起来。

    “王爷,王爷……”缠绵的呼吸声尤带着轻喘,小勾子似的挠着人的心,“您抱抱我,我有些冷呢。”

    王爷整个人僵硬了一会儿,耳根子连着脸上全都红起来,他是真没见过这种阵仗,贺丹秋平日里乖顺温和,在床上也只会手足无措的哼哼,什么时候这小东西也学会勾起人来?

    顾忌他的身子,王爷还强撑着想要躲开,但是半推半就碰上全力以赴,即便是内心强硬似铁的大人物,这时候也只能节节败退,什么忌讳都忘干净了。

    一晌贪欢,宣泄完自己的怒火,贺丹秋甜蜜的睡着了。临睡前,他忍不住窃笑,春宫图,可真是个好物。

    终于得了小范围的自由,贺丹秋头一件事情就是去探望他惦念已久的桂花树。

    去年他没来得及看到老树开花就离开了王府,小半年过去,也不知道那棵树长势如何。

    金桂树其实就种在院子旁边,只不过在屋子里,隔着窗只能看见零星半点的几根枝丫,贺丹秋看着那点枝叶,就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他即使躺在床上不能动,也忍不住挂念着门外头。

    看到树的头一眼,他就忍不住惊呼出来。

    老树显然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生机还在,但是树显然是被火灼烧过,留下一小片半焦的暗色,树皮上还看得到一些刀剑的割痕,原本茂盛的枝叶也被毁去小半,葱郁如盖的树冠瘦削了不少。

    “这是怎么的。”贺丹秋心疼得咬着牙齿围着树转圈,一面还不时伸手摸摸虬结的枝干,老桂没精打采的立在院子里,萧瑟又悲凉。

    半年前的灾祸,在这棵树上头留下了清晰难以磨灭的痕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对着桂树发了一阵子呆,眼泪就止不住的留下来。

    狼狈的把眼泪水擦干净,贺丹秋心虚的看看周围,光天化日的,他一个大男人掉眼泪实在不能看,可就是忍不住。

    他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看天色还早,王爷这时候大约还忙着,他记得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王爷这时候应该在正书房里头。

    贺丹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正书房的方向走过去。

    没有让下头人通秉,贺丹秋只是站在书房外头,远远的看着。他站了一阵子,看着王爷的僚属一拨拨的进出,有文质彬彬的书生,也有粗眉大眼的武将,但是每一个,都显得精明能干。看到贺丹秋,偶尔有人过来问一声好,大多数都只是随意的瞟一眼,然后大步的走开了。

    贺丹秋头一回觉得,自己和王爷差着天与地。

    他哆哆嗦嗦的挺直背,走进去。

    看到贺丹秋过来,王爷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生气。

    他还是头一回进正书房,这里面全是高桌大椅,线条刚硬利落,一点复杂的雕花也没有,一走进来,贺丹秋就感觉到一股冰冷威严的气势,没有轻薄的丝锦,也没有娇柔的丫鬟,就连桌上墙面的摆设也不是花瓶古玩而是铁戈长戟。做为这间屋子的主人,王爷的气质同这里出奇的协调,都是同样的冰冷威严,高不可攀。

    王爷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望着贺丹秋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柔和,他朝贺丹秋招招手,示意贺丹秋过去。

    贺丹秋慢慢踱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沉,每迈一步都要使很大的力气,但是前头的诱惑太大,他忍不住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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