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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出书版] 作者:彻夜流香
轿子,他知道要有这么二顶轿子必须要四个人参与了换人,其中不包括望风的、探路的,原夕争怎么可能突然在宫里面有了这么些不怕掉脑袋的死士。楚因微微抬起眼帘,从齿缝里吐出了三个字:“玉、堂、春!”
皇上亲点禁卫军拿人,自然荣威将军汤刺虎不会不知,可是楚因淡淡地道:“原夕争擅八卦,还是让景渊陪朕去吧,将你的权杖交给景渊!”
汤刺虎还失魂落魄着,东方景渊来了,一脸的惋惜,道:“前一次你找不着原夕争,那是因为原夕争不用逃,不逃自然就无踪可追。可这一次就不同了,大军压进,原夕争与李缵必定要北逃,而原夕争现在体弱多病,一定会坐马车……”他说着啧啧摇了摇头,道:“可惜了,以你追踪的本事,本来你这次一定能立大功的,却难为我一个全然不懂追捕的人,唉!”
他说着一脸为难的走了,留下汤刺虎目瞪口呆。
楚因带着五万禁军沿路追捕,一路上确实追到了不少玉堂春的人,但事实证明这些都配好的一男一女不过都是幌子,且都是久经训练的死士。这一路上让楚因起了无数个希望都逐一破灭,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以至于连东方景渊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皇上,我看这必定是李缵留下的障眼法。”
楚因咬牙道:“朕自然知道,问题是这玉堂春的人不少,这要捕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知道原夕争的下落?”
东方景渊顿了顿,才道:“皇上,其实原夕争的下落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楚因的目光落到了东方景渊的头上,东方景渊低垂着眼帘道:“这些死士竭尽所能地迷惑我们正是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李缵与原夕争的逃亡方向,他们走的地方一定是死士们不走的。现在北面南面西面我们都捉到了死士,那就只剩下东面。李缵与原夕争一定是往东走。”
楚因原本也是一个极为多智的人,只是一时之间愤怒慌乱,竟似迷了神智,此时一听,不由脑中一清,指着正东方道:“所有大军给朕沿着东方快马搜捕,不要放过一草一木!”
原夕争靠在车窗上,这辆马车显然是李缵精心打造的,比之刚才坐来的那辆要舒适宽敞的多。此时已然入秋,晚上颇冷,马车里不但有狐裘,还备有一些精致的糕点。若非是马车跑得这么急,原夕争真的会错以为自己是踏春或秋游的。那曾经满城的烟花让他知道这是个浪漫的男人,可是烟花会凉,而眼前的这辆马车才真正让满心疮痍的原夕争有了一种温暖跟安全的感觉。
夜色苍茫里只剩下了马蹄奔跑的声音,渐渐的他们突然听到了后面传来了马蹄之声,声音越来越响,如同擂鼓,轻骑简从的禁卫军骑兵们似乎下一刻便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随着蹄声越来越响,李缵掏出匕首果断地刺进了马臀,然后与原夕争一起跳车,沿着山道往前逃去。
但是五万骑兵如同铺天盖地一般结成一张网往前推进,逐渐将原夕争与李缵逼上了悬崖。此时的天色已经鞣17粒灰白色的苍穹笼罩着整个江面,汹涌的波涛不停地击打着悬崖,然后粉身碎骨。
楚因骑着马看着倚着李缵的原夕争,他的眼皮不自然地跳动着,原本俊俏的脸因为竭力想要压制某种冲动似的变得僵硬。
而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李缵倒是很轻松自在,他扯了一下嘴角道:“楚因,送客千里终需一别,你带着五万大军来送我李缵,未免太好客了吧!”
楚因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李缵,片刻才道:“堂堂北齐的二殿下,未来的北齐皇帝扮了个女人来给朕唱戏,这么殷勤,朕怎么能不送你?!”
李缵扬了扬眉,丝毫不以为意,道:“本公子唱戏只在台上唱,正大光明的唱,那叫光明磊落。这跟你楚因不同,你台上不敢唱,却在台下唱个不亦乐乎,知道的晓得你是伪君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骨子里终究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粉饰的再好,也是枉然。”
楚因嘴唇哆嗦了一下,道:“朕知道活着的二殿下口舌厉害,只不过不知道二殿下下了黄泉还是否能这么洋洋自得,不可一世!”他转头对原夕争冷冷地道:“子卿,你是朕的贵妃,不要忘了我们半年的夫妻之情!”他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当中挤了出来。
原夕争闭着眼睛不答,李缵紧紧握了握原夕争的手,轻蔑的道:“楚因,你知道你差在哪里?”
楚因骑在马上微微仰了一下脖子,然后道:“朕差在哪里?比前程,朕是南朝的一国之帝,比才华,朕是当今第一帝师卧龙谷的弟子,要论……人,你手中握着的是做了朕半年妃子的人。你拐带了朕的人,还来问朕到底比你差在哪里?笑话!”
李缵嘴角微微一翘,笑道:“楚因,你差在你处心积虑想要的东西都是我不屑一顾的。帝位,才华,名分,你拥有帝位,却背上了屠杀至亲的罪孽,你是卧龙谷的弟子,却一直藏头露尾,靠的是你这位名义上师弟的功劳!你以为你拥有我手里这个人了吗,你虽然强占了他半年,可是我却拥有他的真情,而且他以后的岁月都是我李缵的。”李缵举起一个手指摇了摇,然后笑道:“记住了楚因,你永远不如我李缵!”
说完,李缵拉起原夕争的手,由头至尾,原夕争没有多看过楚因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从悬崖上一跃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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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后的岁月里,都不用再害怕孤单。
因为我们从此厮守,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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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因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马匹上,他现在只剩下一个躯壳,整个脑海里一个片白茫茫。
依稀还在宁静的原村,雨敲打着屋檐,只那么一抬头便看见了原夕争……跟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的柔和,他有一刻心里明白,原夕争未必真的能狠得下来不帮自己,可是他不能等,等一个这样的位置。又似乎还在荆州宫,两人通宵达旦处理政务,谋划明天该怎么做,原夕争细长的手指挡着笔杆,专心而专注地书写着东西,一身青衣乌黑的长发似乎伸手就能触及。明天……假如明天过去还有一个这样的明天,那该有多好,楚因似乎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这么一个明天,又一个这样的明天,然后再一个这样的明天,永无止境。
然而当他站在最高端,俯视着那些黑白棋子的时候,这样的明天,便永远也不会再来。
原夕争与李缵被人用网拖上了一艘小船,见船头上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取来干净的衣裤鞋袜让两人换上,又给二人端上了姜汤。
原夕争接过姜汤,微笑道:“闻士冲,东方先生最信任的人果然是你。”
闻士冲哈哈一笑,他的毛病最多,所以受到的诱惑也最多,一个受尽诱惑考验的下属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呢?
小船不太顺风,在闻士冲骂骂咧咧中摇了二三个时辰的橹终于见到了一艘巨大的商船。
原夕争不由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海?”
李缵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笑道:“半年前,原宛如托我向海外夷民买了一个岛,难道你们不是用来最后归隐的么?”
原夕争长出了一口气,道:“宛如这丫头。”
李缵微微一笑道:“这丫头确实挣了不少钱,可是要想买方圆数百里的岛还差了点,因此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所以我去住住,你不会赶我走吧。”
原夕争脸微微一红,闻士冲笑道:“你们俩还是上大船去恩爱吧,原夕争跳了江,止不定皇上要杀多少人,我要赶着回去,免破绽。”
原夕争连忙转过身来,深深鞠了一躬,道:“帮我对东方先生说,大恩不言谢。”
闻士冲一笑,道:“我家先生让我跟您说,这是他应该的,若非你冒险一剑杀了楚保保全了太上皇,我家先生未必能活到今天。我家先生说虽不能与子卿你一别,但他心中始终对您非常敬重,此去经年,还请子卿您多多保重。”
原夕争李缵上了船,闻士冲与他们挥手作别,此时返回倒是顺风顺水,只三两下小舟便没了踪影,原夕争才回过身来与李缵进了船舱。船是新漆过的,陈设极为奢华,可说得上是掷金如土,一看便可知是李缵这纨绔公子的手笔,可不知怎么,原夕争的心里对这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船上的仆蚋二人沏好茶,原夕争忍不住道:“李缵,你这条大船怎么能在南朝的江上辖区里航行,没有海兵查的么?”
李缵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哟了一声,走到门口喊了一声,道:“升荆州刺史府的旗子。”然后回转身,端着悠哉地道:“可是花了大价钱跟你们颜刺史买的。”
原夕争无语,刚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笑了一声,回头看到李缵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微微低了一下头沙哑地道:“南朝……以后都与我无关了。”
李缵没有说什么,温柔地将手按在原夕争细长的手指上。
两人双手相执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绿竹哭得稀里哗啦地冲了进来。李缵再舍不得也只好松了两只手,空出原夕争的手叫绿竹来抓。李缵站在一边,只是这么看着原夕争,直到原夕争百忙之中抬起头,与他相视,李缵才仿佛深信原夕争是真的在自己身边。
曾楚瑜再见原宛如的时候似乎非常吃惊,她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还敢回来,但是原宛如偏偏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而且还被诊断怀有龙胎。尽管皇上像是失了魂一般对此没有一点反应,可是老太后却是不遗余力庇护,细心照料。
原宛如不久便开始显怀,她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以至于曾楚瑜不得不回避,以免原宛如闹出个什么差池,太后必定是全部都算在自己的头上。
偏偏原宛如不肯太平,她变着法子去堵曾楚瑜,终于有一天给她堵上了。
原宛如微笑着道:“皇后娘娘,您好像最近在躲我。”
曾楚瑜柔和地道:“本宫是怕自己的煞气大,万一你这肚子禁不得半点风吹草动,岂不是罪过?”
原宛如嘴角微弯,拉了拉身上的狐裘,道:“这你放心,子卿哥哥临走的时候给了本宫一道符咒,专、克、小、人。”
曾楚瑜脸色顿时煞白,原宛如悠然从她身边走过,边走边道:“皇后娘娘您多保重,这宫里岁月绵长,本宫还指望着与娘娘长相伴呢!”
曾楚瑜瞪着原宛如的背,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杀了她,却又莫可奈何,原宛如像一根刺似的扎在曾楚瑜的眼里,每一次曾楚瑜想要拔却,无奈却是越拔越深。
隔了八个月,原宛如顺利地诞下了南朝第一位长子,喜事成双,淑妃木子苏再次得胎。经过那一次楚因震怒下的死里逃生,住了几个月冷宫的淑妃变得深沉了许多。曾楚瑜帮助她又一次获得了楚因的宠爱,且一举得胎。原宛如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月子里,负责打探的宫女是脸色发白,但原宛如非常宽容地赏了她一两银子,喜得宫女连连叩头而去,心想果然是惠贵妃大人大量,不同凡响。
原宛如悠悠地端起茶,微笑着对眼前的女子道:“弯阳,你能肯定,木子苏已经得胎?”
自从原宛如怀胎开始,太后便将弯阳指给了原宛如料理。九个月一过,弯阳自然能意识到跟着这位主子比跟着朝不保夕的曾楚瑜要强太多了。再加上原宛如大方性格也开朗,很快弯阳就成了她的心腹,弯阳终于告诉了她一个令原宛如都震惊了老半天的秘密!
弯阳听到原宛如的问话,上前道:“千真万确,娘娘。淑妃当日的平安脉是奴婢亲自请的,奴婢事后也翻阅过淑妃的信期记载,佐证淑妃确实已怀有龙脉。”
原宛如微微一笑,道:“那就热闹了……不错!”
弯阳小声道:“娘娘,这木子苏的胎……”
原宛如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她上一胎是你弄掉的!”她看着弯阳的脸色一变,笑道:“你是本宫的人,不用害怕,但咱们也不做那造孽的事,由着她们去生!你给本宫派个人……本宫要让本家的哥哥给鳞儿敢个字。本宫倒要看看,这宫里头谁生下的龙子……能当太子!”说完,原宛如悠然地品起她的大红袍起来。
弯阳似乎弄懂了什么,可又似乎还是不太明白,云里雾里的,只能坐在一边陪着原宛如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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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武帝十四年,南朝与北齐再一次大战,双方交战激烈,最终北齐军败退,一直退到了黄河以北,南朝重夺了他们在长江以北的土地,两国再次划江而治,只是这一次是隔着黄河,而非长江。此次大战几乎耗尽了两国集聚所有的财力物力,两边暂时都没了再战的力量。
南朝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战后休养生息,再加上摆脱了北齐的年年勒索,民间逐渐的富庶了起来,商业也更为发达。喜爱跑船的人常年流转一个传说,都说海外有一个仙岛。
岛上沿岸绵延十数里地都是桃树,落英缤纷,芳草鲜美。岛上屋舍俨然,有良田、有美池、桑竹之属,岛上的人虽爱穿青白布衫,却是清雅俊美,也颇为友善,往往误入岛上的人都能得到款待。据人描述,岛上的美酒美食当真是连皇宫里所做的都未必能及。往往说到此处,别人就要不信,道一声你又去过皇宫了。只急得描述的人双脚直跳,赌咒发誓。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海上有这么一超然物外的仙岛存在,他们有一艘极为庞大的船只,在战乱的时候会出来布食送衣,而凡是愿意跟他们走的人从此便没有了遗迹。
倘若有人在海面上经过,便可见两位青衣白衫长发之人坐于无穷碧海之中,琴萧瑟瑟,犹如谪仙。
美妙的乐声娓娓,岛上有一个公鸭似的嗓子却在嚷:“这桃子务必要挑完好的,但又略略带了一点鸟啄的痕迹,这种桃子酿制的果脯才能甘甜肥美,不要怕麻烦,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想我老顾当年那可是吃遍了整个京城,单论这吃,我说第二,天下便没人能称第一!”
谪仙听了往往相顾,一声长叹。
世事无全美,方是人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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