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56 章
降B小调的夜行曲 作者:狄灰
第 56 章
桓宁摇头,把脑袋转向车窗的位置,轻声说:“第一次坐晚班车,睡不着呢。”
“在想什么?”
“嗯……在想……春阳在我这个年纪都在做些什么。”桓宁想了想,轻轻开口,车窗外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车棚上绑的帆布旗帜一般迎风飘动。
“那时候我已经在国外了。每天学习,然后打工。每天都几乎是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寂寞么?”
“没有太大的感觉。若是生活的目标只是活下去,那么就不会有寂寞这一说。寂寞,只是有闲阶级的特权。”
“全是我未曾体会过的生活呢……”桓宁翘起嘴角,慢慢道,“这样说起来,我活的这些年,简直可以说是浑浑噩噩,每天睡觉睡到很晚,玩游戏,发呆,愤世嫉俗,读书不认真,还专门找老师和家人的麻烦,自以为标新立异,实际上是在浪费生命。”
“每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不必觉得歉意。”春阳把手臂环过桓宁的肩膀,车子里的灯光昏暗,人们也都昏昏欲睡,两人低声说话时恍惚之间竟然觉得整个世界就他们两个人,不知不觉就互相亲吻了对方。
“若是能重新来过,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年轻几岁,和你做同学,两个人一起玩游戏,一起发呆,一起愤世嫉俗,一起找老师和家人的麻烦……”春阳低声说,“希望所有属于你的记忆里,全都与我有关。”
第三十八章
车子在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路边的街灯突然多了起来,春阳拿手擦了擦车窗上的水雾,搂住桓宁靠在车窗前给他指点。
这里曾经是自己特别喜欢去的一条街,读中学的时候还跟同学在巷子里打过架,那时候自己还是学校的四大金刚,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可笑的是学校的老师竟然一点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因为自己成绩优秀还在学校早会上表扬自己,惹得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这条路进去是自己的母校,数学老师是个大近视,上课时板着一张脸告诉大家函数其实只是数学平面上的一颗小豌豆。
这里是城市的夜市所在,为了筹一一的小学学费,两兄妹带着妈妈手工做的小东西在这里摆摊,一一长得可爱,吆喝的时候还有些吐词不清,因此好心的人们总会停下来买点什么。
这里……
这里……每个地方都有春阳的回忆,美好的,不美好的,快乐的,忧伤的,一切一切,都那么弥足珍贵。
车子慢慢减速,拐了几个弯,驶进停车场,车子外面有穿着朴素的农民工敲打着车窗侯在车外,下车后便询问一声“需要搬东西不?”一次劳力只需三块钱,相当便宜。桓宁一直生活在大城市,没有坐过长途汽车,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因此有些无措。春阳提着包,拉住他的手穿过人群快步向前走,有锲而不舍的一路追上来,桓宁回绝了,末了傻傻的还给人家鞠躬,朴实的男人看到他精致的脸微微愣了愣,然后咧嘴笑着看他们离开,有些不解地看着两人若无旁人般紧紧相握的手,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么漂亮的娃娃啊……竟然是男娃娃啊……”
出了车站坐进了出租车里。出租车是大红的奥拓,起步价三块,从城东头到城西头也就五块钱,相当便宜。春阳报了个地址,车子便飞奔起来。从暖气十足的长途车下来,现在又钻进有暖气的车子里,桓宁有些不适应,低声咳嗽起来。春阳给他拿了几粒药丸让他含在口里,抱住他在胸前给他轻轻抚摩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人,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出租车司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倒推了推镜子,别过了目光。
很快车子拐进了一条巷子,到达了一片平房区,付了钱给司机道了谢,两个人下了车。春阳搂住桓宁,轻声说:“我们到家了。”
这是一个四合院,三间平房和一面的花墙构成四方的院子,院子正中央有一个小小花台,因为下雪花台上的植物被白雪覆盖着,只能依稀看到枯黄的花茎。角落里有一个锈迹斑驳的秋千架,秋千是一只塑胶轮胎,旁边有几块垒起来的破旧的砖头,桓宁猜测大概是一一堆起来的,几岁的小女孩,身高还不能够到秋千,但是好动的孩子总是有很多方法。
打开主屋的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并没有见到想像中凌乱的蜘蛛网,反倒是整洁异常。家具电器全部用白布盖着,扯开后桌子沙发上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为了避免灰尘太大,春阳轻手轻脚地揭开布单整理收拾干净,正中的大柜子上立着三张黑白的照片,显得有些寥落。春阳拉着桓宁坐到沙发上,紧紧拥抱了对方。
一切不需要言语,只是拥抱本身就能证明各自的想法。桓宁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这样的话,突然觉得沧桑,两个人经历这么多波折,最终磕磕绊绊走到现在,竟然真的没有分开。到底应该感谢上苍,还是应该感谢彼此的不离不弃呢?
春阳打开包包,他竟然塞了瓶红酒在里面。从厨房拿了两只玻璃杯,给桓宁倒上一丁点儿,自己斟上一杯,慢慢酌着。电视打开,里面喜气洋洋的节目各种各样的人露出真心的笑脸来,让人心头温暖。春阳从自己的房间翻出相册,挨个指点,这是儿童节的时候给一一照的相片,那是初中毕业时母亲给自己照的照片。小时候的照片里春阳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连粉红的牙龈都能看到,十足的开心十足的幸福,不像现在,现在他笑起来最多露出四颗牙齿,经常只是翘翘嘴角表示非常开心,抿抿嘴表示心情还不错,所有的情绪隐藏在眼睛最深处,让人捉摸不定。
房子里暖气不太热,春阳搬了炉子进来,点燃炉火取暖,炉子上面放一口锅子烧水。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取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火光照着桓宁的脸,红红的,眼睛里也是闪闪的光辉,春阳心中犹如鹿撞,捧起他的脸轻柔地亲吻,渐渐呼吸开始粗重,开始迫不及待地脱去彼此的衣服。
沙发是老式的弹簧布艺沙发,躺在上面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彼此。火光映在斑驳灰白的墙壁上,两人纠缠的影子轻快的跳动着。窗外是顽皮的孩子在街边放炮仗的欢声笑语,远处还有狗儿的叫唤,房间里两人嗯嗯啊啊地呻吟喘息一波高过一波,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一声低吼过后,桓宁将自己的精华射入春阳的内里,美好的颈项高高昂起,如同身姿优美的白鹤一般令人炫目,春阳抱紧他,不断地轻吻,目光对上柜子上的照片,眼角流下泪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把头埋进桓宁的头发里,轻笑着对桓宁说:“宁宁,我爱你。咱们永远不分开。我起誓。”
做完运动有些饿,两个人拥抱着倚在沙发上,听到外面街道上有人推着自行车卖豆花的声音。桓宁不知道豆花是什么,春阳给他解释说豆花其实就是豆腐脑。桓宁认真听着,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咽了咽口水。春阳笑着起身迅速穿了衣服出门,不一会儿就买了两大碗豆花回来。白白的豆花,上面撒着切细的葱花,淋上香油和辣椒油,还有几粒炸得焦黄的豆子几颗榨菜。
饭桌没有收拾,春阳搬了一张凳子过来,两个人头抵着头西里呼噜把豆花吃了,满意地打了个嗝,看看彼此,又凑到一起胡乱地亲吻起来。“啪”的一下凳子翻了,根本顾不上把它扶起来便滚到沙发上,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分开,就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因此今天就要把以前所欠下的全部偿还回来一般。
第二天早上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做了简单的早饭吃了,穿上厚厚的衣服便出了门。坐了出租车在城市里穿行,小城一片安详宁静。车子走了很久,穿过城市繁华的主要街道,绕过田间,在一个陵园门口停下来。春阳手里捧着白菊花,拉着桓宁的手慢慢朝山上走。三个黑黑的小小的墓碑在山顶上,位置并不太好,但是风景却是极佳的。
在墓碑前点燃三柱香,烧上纸钱,放上花束,春阳轻声说:“爸爸、妈妈、一一,我来看你们了。”说完他拉过桓宁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揉了揉桓宁的脑袋笑道:“爸妈,儿媳妇儿没能给你们带来,现在没希望,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了。但是这个人将就凑合凑合吧,我爱他,愿意尽夫妻的责任。爸爸、妈妈、一一,请你们祝福我们哦!”
桓宁擦擦红红的眼,老实站定了,等春阳说完,便恭恭敬敬地跪在墓碑前磕了个头,轻声说:“叔叔、阿姨,还有一一妹妹,你们一定要祝福我们哦!”
回程的路上两人乘坐出租车,进入城区之后桓宁东张西望着,不一会儿便提醒司机停车,匆忙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司机,然后拉着春阳跳下车来。春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桓宁手指的方向看到前面的商店——一家金店,有些不解。
桓宁也不多做解释,拉着他走进去跑到卖戒指的柜台前低头看戒指。春阳似乎有些明白了,笑意盈盈的陪着他看。两个人一个优雅从容,一个俊俏率性,看得店里的服务小姐都痴了。桓宁挑了几款戒指拉着春阳试,毕竟是小城的金店,款式少得可怜,挑来挑去选了一款古拙的龙凤金戒指,桓宁叫服务小姐拿了两对,和春阳试了,然后掏出信用卡刷卡。
“您要两对?”服务小姐有些吃惊,桓宁对着她露出最最灿烂的笑容,点点头。那女孩脸红耳赤的刷卡开票,然后把戒指装进大红的刺绣小包里递给桓宁。桓宁拉起春阳兴高采烈的出门,店里的女孩们的目光却一直不肯从他们身上移开。
穿城而过的小河河水略有些浑浊,但是并不妨碍两人的幸福以及浪漫的心情。桓宁掏出大些的那对戒指中的龙戒给春阳戴上,然后从另一个刺绣小包里取出那对小些的,把龙戒交到春阳手中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宁宁,以后多多指教噢!”春阳把戒指给桓宁套到无名指上,抓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细长的手指。
“请多多指教。”桓宁笑着回应他,抬起手,把剩下的两只凤戒轻轻一抛,甩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啪”,戒指掉如潺潺的河水中,只剩下两个涟漪,从此世界上,两个人就算成为彼此的羁绊,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第一章
原本桓宁和春阳两人打算在老宅子里过春节的,但是安然在农历二十九那天便打来电话说让他们到家里去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春阳看看简陋的家,家里冷冷清清,暖气不足不说,光是年夜饭所需的材料一件也没有置办,因此同意了安然的安排,两个人一起坐车回了家。
回家洗了个澡,换了新衣服便去到安然那里。振辉、经纬和经纬的父母也在,看到桓宁和春阳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但后来桓宁帮经纬放鞭炮的时候被烫到了他却万分紧张地过来抓起桓宁的手仔细查看,确认没有大碍后才轻声把他责备了一番。桓宁红了脸,低着头乖乖的听哥哥的训斥,不多久,振辉大概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住了嘴,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宁宁,你真是让人不放心,你可要给我好好的,别再出什么问题了。”
桓宁点点头,得了便宜卖乖,靠进振辉怀里在他胸前蹭蹭,轻声说:“嗯,我会好好的。哥哥别担心。”
安然看着他们两个亲昵的样子笑开了怀,跑过去凑热闹,抱住桓宁揩油,把桓宁整得咯咯直笑。
“宁宁、哥、大伯、婶婶、经纬、春阳……”安然抱住桓宁,把头搁在桓宁的肩窝上,闭上眼睛柔声说,“我的婚期定下来了。”
桓宁惊讶地看了姐姐半晌,竟然忘记了如何开口,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安然,用眼神询问:“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安然眼睛里满是笑意,点点头,开怀地说:“真的,宁宁,真的。”
“真……的?”桓宁感觉眼睛酸酸的,只能把眼睛继续睁大,注视着姐姐的表情。然后他看到安然笑意盈盈的脸,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美丽的面庞,现在因为幸福的滋润显得娇艳欲滴,灿若春花。这么多年来,姐姐为了照顾他把婚期一拖再拖,让他觉得非常的亏欠,觉得万分的感激。走过十二年风风雨雨,姐姐和鞠庆哥哥,终于修成正果,这开心的感觉,带这淡淡的酸楚、期待和感慨,让人心中感到无比的祥和和欣慰。桓宁微笑着,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了安然,轻声对她说:“姐,祝你幸福。”
安然的婚礼,定在2月14日情人节。春节过后大概一周多时间做最后准备,婚纱照是桓宁陪着一起去照的。灯火辉煌的影楼里安然穿着雪白的婚纱,头上带着钻石小皇冠,眼波若水,举止优雅,漂亮得如同女皇。旁边的鞠庆穿着白色西装,一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新娘,两个人幸福的样子让桓宁感慨不已。
感慨归感慨,陪同女皇陛下照相其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安然对自己的婚纱照要求非常严格,不允许一点点瑕疵的存在,桓宁这个随从自然也跟着受罪,被安然使唤来使唤去的,抱衣服、传话、跑腿不在话下。因为桓宁之前只顾着和春阳卿卿我我而忘记关心了安然的婚期,于是安然现在故意折腾他,让他稍微受一点苦。只是桓宁看到安然幸福的样子,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于是连跑腿也跑得非常欢快。
照好婚纱照,安然又给桓宁选了一套小西服。黑色紧身小西装配蕾丝花边前襟的白色丝质衬衣以及修身黑色长裤,穿在桓宁瘦弱的小身板上,让他看起来像个童话里的小王子,惹得婚纱店里的女生个个目光呆滞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连鞠庆这个正牌新郎都被他夺去了风采。鞠庆不禁打趣道:“看这样子真不应该让宁宁当伴郎了,这样子我都当不了婚礼的主角啦!”桓宁面红耳赤地看看姐姐,再看看旁边偷笑的经纬和贝妮,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衬衣的袖子。安然在旁边笑眯眯地拍他的脑袋,嘻嘻哈哈地说:“那还不是咱们陶家的基因好,看看桓宁的样子,以后咱们生出来的小孩也会像宁宁这么好看的哦!”
安然不说还好,这句话说完,大家全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桓宁气急败坏地说:“姐!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我能和你的小孩比么?”
安然调侃道:“嗯,是,宁宁,我的小孩怎么能跟你比呢?”
“姐!”桓宁的脸红得几乎冒烟,在婚纱店一堆偷瞄的女生暧昧的目光中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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