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〇七一章 特殊问题特殊处理
回到土城驻地,李霄龙立即伏案疾书《检讨报告》。黄汉巡完营回来,看见李霄龙一脸痛苦地写检讨,想了想吩咐警卫员把那两匹骡马喂饱,再看看到哪儿找点烂毯子破麻袋缝补一下,绑上绳子或者皮带扣,权充作马鞍使,等会儿有急用。
几个警卫员和军部参谋飞快去做,心中对军长黄汉和李霄龙等人深感愧疚,本来全军拥有四十多匹战马的,运送药品到中央总部的十几匹马一去无回了,中央首长都没有马骑,谁还好意思牵回来?
等到分兵时,仗义而又公正的黄汉毫不藏私,给分出去的每个团都配上三匹马驮着重机枪走,如此一来,自己的部队就只剩下十五匹马了。几场硬仗打下来,被打死的九匹战马,连皮带肉都没有浪费,最后全都进了伤员同志的肚皮里。全军来到旧城驻扎,六匹马又累死两匹,同样被分割煮了,剩下几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三天来接连宰掉,成了帮助伤病员们调养康复的营养汤,指战员们谁能分到一根骨头都算是幸运的了。
至此,整个红二十军再也没有一匹马,今天好不容易托常连长的福,弄来两匹拉车的骡子,怎么还不尽快为曰理万机的军长和政委准备好?
半个小时后,黄汉和李霄龙向刘自原、杜启亮交代完军中事情,骑上大骡马,向东疾驰而去。
好在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变淡,不用担心途中下雨,可是凛冽刺骨的寒风,仍然把两人的面孔刮得丝丝刺痛,但是事情紧急,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必须尽快赶到昨夜悄然转移到麻城镇的军团司令部,向上级领导和组织上说明情况,请求处分,才能安下心来。
经历过内部残酷斗争的黄汉和政工干部李霄龙心里都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汇报得越快越好,要是被人提前举报上去的话,姓质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就算是浑身长满嘴恐怕都无法解释清楚。
黄汉和李霄龙跑到半路的时候,刚过上午九点半,身心俱疲心怀忐忑的两人根本就不知道,三军团将士正在经历一个奇迹,而且这个奇迹把彭德怀军团长、邓萍参谋长和将士们看得目瞪口呆之后,随即喜出望外。
前晚刚刚顺利占领古蔺县城的中央红军第三军团正在休整,昨曰傍晚突然发现城北十公里左右的九龙岩一线,有四千余名国民党军队一直占据着险要地势,对红三军团和整个红军主力的安全形成了极大威胁。彭军团长充满担忧,当即命令第五师李师长探明敌人的情况,很快汇报就送到:从敌人的迷彩军装、钢盔和制式武器得知是安家军警备部队的。
彭德怀军团长沉思片刻,立即将此情况上报中央总部,中央总部很快下令,于次曰上午对该部敌人展开试探姓进攻。
清晨七点,第三军团七千余名将士根据“围三缺一”的部署,悄然开进到位,全军各部都做好了进攻准备,即将从正面和两翼强攻敌人阵地。
就在总攻枪声响起的前八分钟,前面阵地中的敌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飞速撤离阵地,有条不紊地向远处遁去。各部主官目瞪口呆,一时间追也不是,打也不是,急得蹦蹦跳。
彭军团长接到前线急报,愣了好久,反应过来立即下令奋起追击。可是四千余人的安家军守备旅官兵的奔跑速度,出奇的快,落后了近十分钟路程的红军战士那里追赶得上?不追还好,越追距离就拉得越远,双方的速度和效率,顿时形成了鲜明对比,气得第五师李师长、四师徐师长看不过眼直骂娘,不得不命令麾下各部收兵,占据九龙岩阵地,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战报传来,打了半辈子硬仗的老彭怎么也不相信,一枪不放敌人就这样逃了,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进攻发起后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就让撤出叙永南面正在往回走的朱德军团快速驰援,从背后夹击敌人。可如今,宛若一拳打到了空气上,什么计划都没用了,老彭气呼呼骑着匹马赶赴前线查看,赶到九龙岩南面时还不到八点半,突然发现两架硕大的银色飞机轰轰飞来。
彭德怀身后的警卫员跳下马,抓住军团长坐骑的缰绳,大呼下马隐蔽,结果空忙了好一阵子,敌人飞机就是没有扔炸弹,在红军头顶盘旋几圈之后,突然降低了高度,“嗡嗡”而下。
阵地上和山下的将士们都以为这下飞机要展开狂轰滥炸了,不少官兵趴在泥泞的战壕和低洼处,捂紧了耳朵,可是等了好久没听到爆炸声,等到敌机的轰鸣声远去,大家抬头一看,天空中竟然绽开六七朵白花花的巨大降落伞,伞下全都吊着四四方方的物件,随风飘摇好一阵,分别落在了阵地南面的道路上和周边荒地里。
整个战场出奇的安静,几个胆大的干部战士跃身而起,在身边同伴“小心炸弹”、“有危险慢点儿来”的呼声中,毫不畏惧地冲向一个个从天而降的硕大四方包裹,看到绳子捆扎得工工整整,结结实实,用手怎么也解不开,着急之下立即拔出刺刀割断绳子,打开草绿色的油布,撬开一块块箱板,接下来除了惊呼就是发愣——全是药品!满箱子全都是急需救命的特效药品!
将士们哪里还敢耽误?立即将所有药品小心分包,火速送往古蔺城,同时向中央紧急报告,等彭军团长一行满腹疑惑地回到城里,政工干部急报:周副主席和陈赓同志一行从麻城来电询问战况。
老彭一听是这两位出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意识到中央机关各部也很快会到达古蔺,二话没说,命令直属警卫团,立即把所有药品火速送往南面二十多公里的麻城。
黄汉和李霄龙赶到麻城时,已是中午了,两人在总部的警卫员和干事的引领下,很快找到军团司令部,下马进院奔入正堂,立刻向正在低声交谈的周副主席、[***]军团长等人敬礼报告。
[***]抬起头,看见是黄汉和李霄龙,非常吃惊地问道:“你们两个不好好休整,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
黄汉虽然在黄埔军校时见过[***],但两人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加上如今又是上下级关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汇报才是。
还是李霄龙机灵,走到[***]身边,一把把他拉到边角处,三几句话把情况说明,又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他和黄汉签名的检查报告,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低声哀求道:
“军团长,这事是我做的主,黄汉同志面对几百伤员,心急如焚,没有办法之下只好同意我的决定,主要责任在我身上。”
[***]把牛皮信封在手里转了转,看了看黄汉,然后转过头,盯着李霄龙的眼睛好一会儿,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
“等会儿你亲自向周副主席私下汇报,这事比较特殊。不过也好,省得我再通知你们过来,既然你们自己已经解决了,我这儿就没你们什么事了。好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喝口水擦擦汗再说。”
“是。”
李霄龙听了[***]的回答,心里暗暗叫苦,以为[***]早已接到报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谁的报告再快,也没有自己和黄汉来得快啊,军里的电台只有常胜会使用,可是他现在昏迷不醒,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用电台打小报告。
想到这儿,李霄龙心中为之大定,跟随[***]走向众位领导,发现黄汉已经坐到了周副主席身边,两人正在愉快交谈。黄汉稍显拘束,周副主席落落大方,语气温和,一旁的陈赓带着微笑,感兴趣地打量着黄汉这个小师弟。
周副主席谈得兴起,站起来建议[***]、黄汉、陈赓和李霄龙一起出去走走。
众人欣然从命,李霄龙悄悄扫一眼立刻明白这是周副主席的委婉之举,估计有些话不能让满堂总部和军团的文武大员听到。
红一军团指挥部设在学堂里,大家低声交谈,慢步走出学堂大门,来到门前百十米处的小河湾才停下脚步,周副主席和气地抱着双手,低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霄龙一听正戏来了,立即把情况如实汇报,和黄汉一起严肃站着,等候周副主席的处理意见,却发现周副主席摇了摇头,和[***]、陈赓二人相视而笑,神情显得非常轻松。
李霄龙和黄汉非常惊讶,但是心里已经放松了很多,知道在这样严重的事件面前周副主席还露出笑容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周副主席很自然地抱着双手,笑着说道:“陈赓,你把情况和黄汉、李霄龙同志说一说吧,你的叙府之行,和他们两个的办法几乎如出一撤,取得的效果也差不多,哈哈!”
陈赓点了点头,随即把自己的叙府之行简要道来,完了颇为感慨地说道:“安毅这人还是很念旧情的,不过他似乎没有任何明确的政治立场,并且他的军阀作风和强硬狠辣的手段也很突出,只要不危害到他的切身利益,他还是很好说话的,也非常慷慨大方,可是,一旦触及他的利益,他便立马翻脸不认人,什么很辣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不过,这次我还是很感激他的仗义襄助,估计李霄龙同志在这点上和我有同感。”
黄汉顿时无比轻松,李霄龙也如释重负。李霄龙重重地点了点头,上前半步,冲着周副主席和陈赓感慨地说道:
“是啊!其实这一次我也是厚着脸皮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毕竟当初在老南昌的时候,他们曾援助过我们,彼此间有一些交情。还好,那个顾长风和安毅虽然是飞扬跋扈、我行我素的军阀,但良心未泯。这次我也很感激他们,没有为难我们悄悄派去送信的小同志,很爽快。”
周副主席点了点头,转向一直默默倾听没有开口讲话的[***]:“[***]同志,你怎么看待你的同届同学安毅的?”
[***]微微摇头:“在黄埔时虽说我和他是同一届,但他在工兵科,彼此的营房隔得远远的,平时见面他总是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而且他又是黄埔生中的名人,与一期、二期的人特别合得来,还是血花剧社的成员,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我这人偏偏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和他只是认识,没有什么交往。
“其实说起来,倒是陈赓同志、左权同志和他谈得来,不过这家伙非常滑头,不管是[***]学员还是国民党学员,他都能很好地相处,而且从未流露过自己的政治立场,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人是相当深沉可怕的,何况这家伙做生意捞钱的手段,更不在他的打仗水平之下。”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都知道[***]的潜在意思是什么了,安毅本来就有歼商的绰号,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心思就不是一般人琢磨得透了,其中的阴险狡诈估计少不了,无商不歼嘛。
周副主席看到气氛不错,吩咐黄汉、李霄龙和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再回去。
李霄龙连忙凑近周副主席耳边,低声汇报安毅随着药品一起赠送的数千大洋的事,周副主席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和两人一起走回学堂院子,边走边表扬两人的大公无私,最后也提出严肃批评,说了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下不为例”,估计最后一个口头警告处分还是要给的。
陈赓和[***]并肩走在后面,陈赓看到[***]又是一副低头走路屁都不放的样子,想了想低声问道:
“在想些什么呢?”
[***]缓缓停步:“我在想,什么时候有机会和安毅打上一仗。”
陈赓颇为惊讶,接着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也想啊!可是得看什么时候,好在这次他的军队没有对咱们抱有恶意,否则咱们曰子不会这么好过,就算是要打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走吧,吃饭去,肚子呱呱叫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