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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四城之战(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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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新打马来到尸横遍野的十字街,王长福脸上包着棉布,血水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滴,陈新一见就大声道:“王长福你搞清自己是干啥的没有。”

    王长福看到陈新,连忙过来道:“下官一时着急。”

    “你是一部千总,你的职责是指挥和督阵,要是你死了,谁来指挥?”

    “是,下官知错了。”

    “评功的时候你个人的功绩减评一级,第三千总部不受影响。”

    王长福和副千总连连答应。陈新跳下马来问道:“防御如何部署的?”

    “东南两面各部署两个局,就是方才损失有些大,都不满员。”

    陈新对身后的刘破军道:“调一个火器分遣队给王长福,加强到南面。”

    刘破军马上分发令箭,吩咐一个中军传令兵去调部队,陈新自己拿着一副简要地图继续问道:“确定鞑子中军位置没有?”

    刘破军道:“刚抓了几个包衣问了,在东门内的州衙。”

    “辎重钱粮在不在那里。”

    “在,奴酋走的时候带走了前面的,留下的鞑子压榨的都还在。”

    陈新脸上现出笑意:“王长福东街两个局穿插,第二千总部第四司主攻,斑鸠铳第二分遣队都投入东街,一定要在关宁军入城前控制那里,周世发领镇抚军士随行,董渔也派几个军需官去。”据曹文昭告诉陈新,皇太极在的时候梦想着把四城变为后金领地,那时候多少还有些限制,等他一走,剩下的后金军必定明目张胆的抢劫,鞑子抢掠的金银应该不少。

    周世发一直随在中军,听了答应一声,随即问道:“大人,要是其他友军要进去,如何应付?”

    陈新淡淡道:“强冲的抓起来,敢动刀的就地击杀,这事就由周世发负责。除非是孙阁部和张大人来了,其他人都不准进。董渔马上派人去北门找个地方,找到州衙的银钱就往那里转移。”

    几人大声领命去了。接着卢传宗又从北门赶来,他的第一千总部已经封闭了北大街,每个巷口用一个战斗组堵住,北城的建奴也被分隔为两部分,他专门来街口向陈新请示,下了马后对陈新道:“大人,北门已经关上,有一支关宁军骑兵从东面绕过来,说想进城。”

    “不开,你找一个把总去应付一下就是,就说防备建奴,要找上官请示才能开门。”

    卢传宗嘿嘿笑道:“知道了,兵荒马乱的,一时半会找不到上官。”

    陈新也笑了下,对卢传宗道:“当然,咱们占了十字街口,建奴已经必败无疑,关宁军就光来摘桃子,能有这等好事。别理会他们就是,卢千总你还有多少兵能调出来?”

    “能调两个局,但是不满员。”

    董渔跟几个军需官布置了任务,又匆匆过来道:“大人,有那许多死掉的后金兵,他们的财物或许都在住处,咱们也去寻一寻。这些畜生刮地三尺,财物不会少。”

    陈新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他又叫过聂洪道:“让抓住的那些个包衣带路,去建奴平日住的地方搜,先拿金银珠宝,然后是缎帛,最后能拿多少粮食就拿多少。聂洪带一半中军卫队随行监督,还是往董渔选的那地方搬。”

    董渔马上道:“选好了。”

    “啥地方?”

    “北门内的书院,伤兵也放那里,咱们就可以冠冕堂皇的派兵守着,这些将官怕是对书院没啥兴趣。”

    陈新拍拍手笑道:“这地方选得好。”

    卢传宗倒有点担心的道:“这是读书考官的地方,咱们占了,孙大人和张大人会不会让咱们搬出来?”

    陈新摇摇头:“咱们给他们挣了这么大的军功,谁还会为这小事出头,放心吧,这些大人一个比一个精,他们要是这样的书呆子,也就当不到现今的官位上去。你们马上去,把北城的建奴居住地都抄一遍。”

    他们几人说话时,预备队第四司从他们身边跑过,进入东街,因为街道狭窄,只能让王长福先部署的两个局主攻,此时东门的炮声已经停止,上面的建奴大多已经抽调或逃散,关宁军随时可能入城,必须争分夺秒的抢在前面。

    十字街口被攻占后,后金兵的心理迅速崩溃,也完全失去了指挥,东门和南门的后金兵大半逃散,城外的关宁军和其他勤王军并不知情,还在城外小心试探,他们也注意到了城头的异常,但又害怕是建奴诡计,毕竟攻击才开始半天时间,都认为不可能一天就打下来,盼着建奴能自己逃走,大家不用拼命就有军功,而且还可以发点小财。

    陈新也不向上汇报进展,甚至安排一些火器队对着无人的巷道轮流开火,做出仍在激战的样子。

    第三千总部的两个局几乎是在东街跑步前进,途中的建奴全都往两侧小街巷落荒而逃,就连王长福都奇怪,刚才还拼死抵抗的建奴,为何一丢失十字街口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赶到州衙,绕过照壁后,发现大门洞开,地上落满银锭珠宝和缎匹,周世发和几个军需官眼睛发亮,急步跑进去,就在大门里面不远就抓到几名正抱着财物的滦州汉民。

    周世发等人用刀逼着这些人带路,进了大堂后往右转,这里是州衙的大仓,里面的几个仓库门也开着,两个建奴包衣刚刚翻上外墙,跳了出去,周世发根本不理会那些人,直接进了仓库看,呆了一呆,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王长福和第四司的把总也跑过来,看了喃喃道:“起码好几万两金银,还有那么多缎帛,得搬多久啊?”

    周世发知道陈新的海贸货物,对王长福低声道:“这缎子也是银子,对大人有用,全部都要搬走,你带人去东门,顶住大门,别让关宁军太早进来了。”——

    一群临洮来的明军兴奋的叫着,这些人的口音有陕西、山西、河南,不少被临洮的王总兵一路拉丁抓来的,此时跟着打顺风仗士气如虹,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跑出西门的瓮城,进入西大街。

    刘民有跟在他们身后,身边带着张二会和傻和尚,张二会拿了一把旗枪,兴奋的满脸通红,也跟着那些士兵大叫,傻和尚还是呆头呆脑的,不过他把那身银甲脱了,身上只有一件超大号的明军胖袄,头上的明盔也取下,他的头实在太大,只是在头上用红巾捆了。

    刘民有在城外看了一会那些火炮,黄思德一直在那里与炮兵套近乎,刘民有参观一会炮架和药包,大致记在脑中。

    城内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让刘民有若坐针毡,他虽然有些害怕,但又有点好奇,想看看古代战争到底是何种模样,他看着各路勤王军源源不断的进入瓮城,终于也按捺不住,带着两个跟班跟在临洮兵后面入城。

    几人到了西门大街,地面上到处是血迹,横七竖八的摆满了许多无头的建奴尸体,一些乞丐般的明军正在剥光他们的衣服,刘民有一股胃液涌上来,赶紧转开头,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抬头时看到陈新的认旗在十字街口,刘民有赶紧往前面走去,街道上血流遍地,刘民有踩出一路的血色脚印,当他看到一个脑袋被铅弹打开花的建奴时,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张二会连忙过来拍着刘民有的背,又递过去椰瓢。刘民有吐得差不多了,眼睛有点发红的站直身子,喝了一口水,定定神后大量了一下周围的街道,很多铺子被士兵砸开,里面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左边一个铺子里面突然跑出一个留金钱鼠尾的人来,张二会手执长枪站到刘民有前面。

    还不等张二会上去,后面就追出几名官兵,一顿拳打脚踢,将那人打倒在地,那个留猪尾巴的人在地上大声惨叫着,哭喊道:“兵爷,我是汉民,就是滦州安各庄人,左右邻居都能为证啊。”

    一名临洮的把总按着他的头,翻来翻去看了,哈哈笑道:“你不是汉民,你是银子。”

    刘民有还以为他要敲诈那人银子,谁知那把总猛地一刀挥下,将那人的人头斩落,喷涌的血水把人头冲得一歪,把总一把抓住辫子,提起来仔细看了几眼,满意的挂在腰带上,残留尸身的短颈处还在流出血水,把地上的红色变得更浓。

    刘民有粗重的喘气,看着那把总带着人又去了下一家,刘民有看着地上的尸体,两脚发软,他终于也知道这古代的战争景象了,比起大片更残酷许多。

    他喃喃道:“为何要杀百姓。”

    张二会大声道:“刘大哥,他们不是百姓,是二鞑子,就是该杀。”

    刘民有惊讶的看着张二会:“他们也是被逼剃头的,没有头发就是都是二鞑子了?”

    张二会还是理直气壮的道:“咱们汉人没有这样子的,训导官说没有头发认不到祖宗!”

    刘民有知道张二会最近在兵营到处听人讲打仗,也听了许多训导官动员,只是没想到他接受的是这样的观点,此时周围到处是尸体,刘民有也没有心思教育这个小跟班,摇摇手带着两人继续往十字街街口走去,路上很多地段被尸体铺满,路面流满血水,有的地方甚至打滑。刘民有的布鞋已经被血水完全浸湿。

    因为他穿着平民衣服,一些街边的明军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但身边的傻和尚无疑具有极大威慑力,而且还穿着胖袄,这些人以为刘民有是带兵的文官,赶紧逃了开去,等他到了文登营守着的地方,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在街口又得知陈新去了北门书院,又跟着赶过去,这一带都是文登营控制,两侧全是文登营的战斗组,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见到陈新的时候,是在书院里靠东一面的魁星楼下,一些士兵从几辆马车上卸下许多缎匹,后面还有士兵牵着一些马从东边络绎不绝的过来。

    陈新一见是他,过来笑道:“这些鞑子怕是把滦州周围都抢空了,州衙库房里面缎帛棉布堆积如山,今年给麻子墩和文登营的墩户每家发一件棉衣都够了。”

    刘民有对陈新道:“这些是他们抢的滦州百姓的,咱们拿了……”

    “咱们不拿就是其他勤王军拿,百姓绝对拿不回去的,就算孙承宗要退,还得靠那些吏目发放,最后也是落到地方官绅亲眷的手中,还不如拿去给咱们墩户。”

    刘民有长长出口气,他也知道这是事实,自己找根凳子坐了一会,心神才安定下来,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对陈新问道:“刚才有明军杀百姓,好像是临洮的,咱们快派人去跟孙承宗报告一下。”

    陈新赶紧过来做个低声的手势:“民有,这可不能去报,滦州城里有这许多剃鞑子头的,各官杀些人头假冒都是常例,大家都看着那三十两一个的人头赏,你以为孙承宗不知道,咱们一报会得罪多少人。这些将官就算在蓟州驻防,有时也抓些乞丐来杀了,孙大人带兵多年,真要是认死理,能镇得住这帮丘八才怪,只要不是全城大杀,他不会管也管不住,就他一个人,他能把全城丘八都盯着?”

    刘民有嘴唇抖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再说,听着里面传来的伤兵惨叫声,刘民有站起来,卷起袖口道:“我帮不了啥忙,就帮你去护理一下伤兵好了。”——

    文登营乘着城中乱局,控制了州衙到书院的道路,周世发带着三百多士兵一起动手,把建奴存在州衙的贵重财物搬运一空,大街上到处剩下的空马也都拉住,全部往书院送去。周世发搬完财物后,又搬了一部分粮食,在关宁军入城之前,从州衙全部撤走。

    关宁军磨磨蹭蹭的终于入城,他们的炮兵表现也不错,但负责工程的人对建奴十分惧怕,等他们上到城墙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几个文登营的士兵。

    文登营控制了大路,许多建奴无路可逃,躲藏到了城中的民户家中或是街巷的角落,潮水般的关宁军大呼小叫着冲进城里,他们打顺风仗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进城就意味着有了抢掠的机会。

    南门的张春和尤世禄所部也将大旗立到了南墙,城中鼓号不绝,但所有队伍都失去了建制,谁也不知道是那个营的军号,士兵挨家挨户搜索建奴,也同时抢掠钱财。

    文登营的部队分为小股,在建奴几个聚居地方扫荡后,又搜得部分财物,陈新的骑马亲兵一路吹着竹哨,慢慢回收部队。天黑前大多已经回到书院,周世发带着镇抚兵开始出门巡视,维持军纪并清查那些还没归队的人。

    刘民有在一盆红色的水里面随便洗了洗手,走出书院东门,抬头看去,残阳如血,在东面城墙上染上一片红色,城中升起几股浓烟,北门大街上到处是破门而入的明军。

    陈新已经点过战利品,过来对刘民有道:“州衙和几个主要地方,搜出近十万两金银,这还光是咱们在各处搜到的,他们前面还送走多少。人头又是好几百,人头赏又是一万多,还是打仗赚钱快。”

    刘民有心不在焉的道:“今年可算是有钱了,民政这边也轻松一些。就是伤亡多了些。”

    陈新满意的道:“伤亡有价值,总之打赢了。”

    刘民有听着四处传来的士兵叫骂和百姓的哭喊声,愣愣的道:“真赢了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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